他氣得渾身發抖,一拳砸在地上,帶著哭腔,十分委屈地道:“都是我的!”
爾硃塹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如今看蘇倫對穆洛圭如此不敬,不由又驚又怒,抽刀上前,道:“可汗!我殺了他!”
穆洛圭卻已見慣,揮揮手淡然道:“不必。”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同一個瘋子計較,又有什麼意思?更何況,這瘋子還是一把厲害的刀,能幫咱們除去勁敵。留他,暫且還是有些用處的。”
爾硃塹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便收了劍,看著正在地上撒潑發瘋的蘇倫,不屑地撇撇嘴:“蘇家子弟,一個賽一個不頂用。”
穆洛圭哈哈一笑,站了起來:“豈不正是如此呢。”他身形高大,爾硃塹在胡人中已算很高,穆洛圭竟還比他高上半個頭,站起來便籠上了一層陰影。
穆洛圭沉聲道:“也正好他們不頂用,才能有咱們北燕拓土開疆的機會。”
天子已在手,穆洛圭便命人到處宣揚蘇溈塵已在北燕軍中的消息,還將司紹的頭顱高高掛在了城牆上,以證明所言非虛。洛陽附近的許多百姓,乃至士族公卿,都大驚失色,逃竄之人不計其數。穆洛圭命穆遷等人四處伏擊,見著逃難之人,便上前斬殺,大肆搶劫。不過幾日,洛陽城外便屍骨遍野,死者萬餘。
與此同時,爾硃塹作為先鋒部隊,在東門與乙旃扈彙合,兩人再攻洛陽。天子被捉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洛陽,將士們鬥誌都不甚高,來回戰了兩天,東門守將徐鵬竟主動投降,打開了城門。
爾硃塹與乙旃扈喜出望外,連忙率領三萬大軍殺入洛陽,在城內四處放火,放任軍士奸淫婦女,還抓了不少人充當軍妓;燒殺搶劫更是不在話下,但凡能帶走的珍寶,盡數收入囊中;不能帶走的,便統統撕爛搗碎,一時間城中血流成河,煙塵滾滾,連身在一百四十裏外的穆洛圭都看見了。
穆洛圭略笑道:“這爾硃塹,倒的確是個幹將。”他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吩咐道:“傳信告訴他,別的都任由他處置,蒼雲的藏書,可都別燒了,統統收起來,帶回都城。”
乙旃扈知道他這個命令是為了什麼,頗有些猶豫地道:“可汗...”
穆洛圭嘴上仍帶著笑,漫不經心地道:“嗯?”
乙旃扈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可汗...虞寒淵雙目已盲,便就是帶再多書回去,也看不見了.....”長劍鋒利,直抵他的喉頭,冰冷的劍氣迫使他將未盡的話吞回了肚裏。
穆洛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好一陣,方收了劍,淡淡道:“小冰向來喜歡讀書,尤其那些妖精鬼怪的故事。你們這回破城,多留意些,我聽說他有個叫沈粹文的師弟,於此道上最是擅長,若找到了,便留個活口帶回去,平日也好給小冰解解悶。”
乙旃扈大汗也不敢出,他是見識過穆洛圭懲治虞寒淵的手段的;當初那樣重視的一個人,但凡穆洛圭狠了心,也可以立刻翻臉不認人。他不想成為第二個虞寒淵,因此忙不迭地點頭應了。
此時蘇沐塵諸人身邊,文武百官都已散盡,因發不出軍餉,將士們又累又餓,也紛紛逃散,唯有十幾個親信還在身邊。
眾人除卻三天前各吃了一捧橡子,便再也沒進過任何食物,餓的頭暈眼花,身上一點力氣也無。
鬱清衍強撐著身體道:“無論如何,先出宮再說。如今城中大亂,或者還有逃出去的機會。”碧玉在一旁攙扶著他,一臉憂色。
鬱清衍多年積勞成疾,身體十分糟糕;平時碧玉好好養著,尚且時常生病,更不用說如今這樣的狀況。碧玉見他用力按住胃部,就曉得他此時必定不大爽快,便也想伸手過去,為他稍稍按上幾下。
卻不料鬱清衍輕輕撥開她的手,勉強站直了,道:“會稽王以為如何?”
蘇沐塵有氣無力地道:“一切都聽你的罷。”
眾人便收拾了一番,自宮門出去,準備離開。卻不料還沒走的上幾步,銅駝街兩旁便湧出大量饑民,朝他們撲過來,撕扯著他們身上的衣物和細軟。蘇沐塵諸人奮力掙紮,然而他們畢竟餓的太久,哪裏是這些不要命的饑民的對手,不多時身上便被搶的一幹二淨,衣衫也被撕得破破爛爛,十分淒涼。
而他們目之所及,更是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