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相邀,陸道音自然要去。待蘇沐塵回轉過後,她歡天喜地地同他講了,又道:“這也不算是刻意結交,中宮便就是想拿捏我的錯處,也輕易找尋不得。不過杜衡君出身世家大族,性情又如此疏狂,想來世人所謂的好東西,貴重之物,她未必會放在心上。恰過幾天就是天灸節,不如我親手做個眼明囊給她送去好了。”
八月初開始,陰氣漸重,多生疾病,所以八月十四這天,人們都要在小孩子頭上點些丹砂,還要互相贈送眼明囊,用以祛病。
說來這眼明囊還算神仙事。
據說泓農縣有個叫鄧紹的人到華山采藥,見一個童子手上拿著五色彩袋,在接柏樹葉上的露水。鄧紹很好奇,問他用來做什麼,童子回答說,赤鬆先生用它來洗眼睛,可以明目。說完,童子就消失了。赤鬆先生是神農時的雨師,與昆侖山西王母的交情也很好,大家聽說這件奇事,少不得紛紛效仿起來。久為習俗,便成了“天灸節”。
蘇沐塵皺眉道:“送也可以,但讓別人做就是了,何必還要親自動手?這樣費眼睛。”
陸道音略笑道:“心誠嘛。而且很快就做完了,不會怎麼費眼睛。我以前做女兒家的時候,功夫不是好得很?”她點了點蘇沐塵腰間的荷包,“這個,還是我當初給你做的呢,你忘啦?”
蘇沐塵拿起這個有些泛舊的荷包,小心地摩挲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同意了。
日子轉眼便到了八月十四。這日朝廷休沐,蘇沐塵很早便起來,命人將丹砂、眼明囊裝好,與陸道音兵分兩路,驅車到了鬱清遠府上。前些日子鬱清遠去了荊州,府裏隻剩鬱清然一人,蘇淺塵便留下與他同住了。近日暑氣頗盛,蘇淺塵吃不下睡不好,便就是蘇沐塵專門請了個廚子到鬱清遠府上,也是無用,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蘇沐塵想趁著八月十四,將丹砂水點在他頭上,驅驅邪,指不定蘇淺塵就好了。
哪曉得他端著琉璃碗,伸手蘸了朱砂水,就要往蘇淺塵眉間點上去的時候,蘇淺塵忙不迭地躲開,口中連連道:“我不點,我不點!”
蘇沐塵停了手,好脾氣地問他:“為什麼不點?”
蘇淺塵噘嘴道:“點天灸的都是小孩子,我已經十四歲啦,再不是小孩子了。”
蘇沐塵笑道:“你在哥哥心中,永遠都是小孩子。乖,過來,點了天灸,以後就吃得下飯了。”蘇淺塵仍是不肯。兩兄弟你來我往,竟是僵在此處。
鬱清然見他這樣哄小孩子似的同蘇沐塵說話,不由笑了,解圍道:“點一點其實也沒有什麼。朱砂水、朱砂符,都是驅邪厭勝的,哪裏就隻是小孩子用了呢。之前沈粹文不也說過麼,高平有個叫劉柔的人,晚上睡覺時,有隻老鼠來啃他左手的中指。劉柔心裏厭惡,又聽說景純極擅長厭勝之術,便過來問他。沈粹文道,它本來是想咬死你,但沒得逞,讓我來製服他罷。便就在劉柔的手腕橫紋後麵三寸的地方,用朱砂寫了個‘田’字,大約一寸二分左右,叫他晚上把手露出來。第二天,劉柔果然發現有一隻大老鼠死在自己身邊。這可也不是小孩子受的事。”
他這算是偷換概念,將給小孩子作的點天灸算作了朱砂驅邪,但蘇淺塵心思單純,聽他講故事好玩,問道:“沈粹文還遇到過這事?他怎麼不同我講?”
鬱清然笑道:“他身上的奇事多了,講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有一回阿兄讓他卜一卦,他說阿兄近日有雷擊之災,要駕車往西走數十裏,找一株柏樹,截一段與阿兄身量差不多的枝丫下來,放在平素睡覺的地方,才可免災。阿兄照此做了,幾日後果然發生了雷擊,屋頂被擊破了不說,那柏樹枝丫也被打了個粉碎。你說神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