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十七章(1 / 2)

蘇淺塵連連道“真神!真神!”,又閉著眼睛道:“既如此,阿兄你來點吧!給我點大些!”任由蘇沐塵在他頭上點了。他容貌可愛,眉心點了朱砂,瘦雖瘦了,看著也如仙童一般。

蘇沐塵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臉,疼惜道:“真是瘦了,隻盼用這朱砂水與你祛祛邪才好。”說著又自懷裏掏出眼明囊來給他,道:“今日早上才讓他們去采的百草頭茬露水。”尋常百姓隻用錦囊裝了,蘇沐塵畢竟宗室,眼明囊是用金箔做成的,樣貌十分華美。

他看蘇淺塵接了,又遞了一個給鬱清然,道:“許多事情,勞你費心了。”

鬱清然道:“會稽王言重了,這是在下分內之事,何來費心之說。”

蘇淺塵略笑笑,又道:“清遠的事,我也聽說了,你過幾日便要啟程了罷?”

他這麼一提,鬱清然臉上便露出些尷尬來。

卻原來庾皇後當初是將之前的代荊州刺史、威遠將軍喬邦之撤了下來,改授其為左將軍,才給鬱清遠騰了個荊州刺史的位置出來。這喬邦之出身寒門,當年因著實活不下去了,才參軍入陳稚的荊州軍。因他在戰場上十分不要命,屢屢建了戰功,陳稚欣賞他驍勇善戰,便將他收入府中做了參軍,成為自己的貼身下屬,四方征戰。陳稚去世前,還舉薦他為荊州刺史,以身後事相托,可見對他的器重。更何況,自先帝到庾後執政,朝中大小戰事,喬邦之都多有參與,雖不致天下高名,也算是朝中元老之一。因而對自己無故被撤職一事,喬邦之心中十分不忿,加上鬱清遠初來荊州,難免有些洛陽來的世家郎君的倨傲,與荊州風氣格格不入。不光喬邦之,便就是底下許多軍士,也看他不順眼得很。兩人矛盾重重,最後竟至大打出手,被吏曹參了一本。這還罷了,喬邦之竟還聲稱起兵響應趙王,專與朝廷對著幹。

庾皇後得到消息後,雖然震怒,但此事由她而起,因此不好發作,隻得將鬱清衍傳入宮罵了一頓,又命他私下解決此事,不可聲張。鬱清衍無奈,回去與鬱清然商量了一番,叫他前往荊州暗暗處理,息事寧人。

鬱清然道:“堂兄那個脾性...會稽王見笑了。”

蘇沐塵應景地促笑了一聲,又道:“鬱清遠若能按捺住脾性,將來必為一雄才。多吃幾次虧便好了。”

鬱清然歎道:“原以為太子一事,堂兄能學乖一些,結果竟還是這樣。”

蘇沐塵略笑道:“太子這個,能算什麼事?有你阿兄護著,在京中你們怎麼都吃不了虧。但若到了地方郡縣,那可就不一樣了。喬邦之可是塊硬骨頭。”

鬱清然見他仿佛有話,行了一禮道:“還請會稽王指點一二。”

蘇沐塵道:“我有什麼好指點的?‘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詳,是謂天下王’,老莊清談一類的書籍,你自然比我熟悉許多。”

這話乃是《道德經》第七十八章,“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若之能勝。其無以易之。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雲:‘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詳,是謂天下王’。正言若反”,蘇沐塵的意思,不言而喻。

鬱清然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多謝會稽王指點。”

蘇沐塵笑笑,又同蘇淺塵道:“淺淺,清然走後,你便搬去遠山苑與我們同住罷。一個人在這裏,怪無趣的。”蘇淺塵自然不會反對。蘇沐塵又坐了一陣,說還要給顧頤與裴華送眼明囊過去。這兩位都是蘇沐塵昔年的恩師,又多年不曾見得,蘇沐塵便將蘇淺塵一起帶走,見見恩師,順道在遠山苑用過晚飯再送回,告辭走了。

他自忙他的,陸道音那邊也沒閑著。之前杜衡君相邀,今日她便驅車過來拜訪。但見薄雲卷卷,犢車徐行,前方闊路盡頭,林苑赫然,再往前去,卻見林苑並無門檻,唯有一塊巨石,上書“玉衡”二字,筆法酣暢淋漓,不知何人所寫,其後便是綿長小道,曲曲折折,通向內裏。待陸道音下車,小仆們抬出肩輿,一路前進。經行處草木清香,一掃盛夏煩悶,耳畔又有野蟲鳴和,偶爾撲啦啦飛過一兩隻大鳥,微風徐來,衣袂揚波,令陸道音心情暢快,渾身上下仿佛都被洗淨了一回似的。隻恨自己不會長嘯,胸中波瀾無以排解,唯有吟道:“暑盛靜無風,夏雲薄暮起。攜手密葉下,浮瓜沉朱李。鬱蒸仲暑月,長嘯出湖邊。芙蓉始結葉,花豔未成蓮。適見戴青幡,三春已複傾。林鵲改初調,林中夏蟬鳴。春桃初發紅,惜色恐儂擿。朱夏花落去,誰複相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