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十一章(2 / 2)

庾皇後見他如此,莫名起了調笑之心,彎下身來道:“你的意思是,他和你一樣,是向著我的了?”

鬱清衍說是也不成,說不是也不成,隻得低聲道:“臣....臣惶恐。”

庾皇後見他如此,不由又是一笑,竟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摸,道:“阿寧二十六歲的皮囊,摸起來竟也不輸給那些小童子哪。”

鬱清衍側頭讓開,稍微退後了一些,皺眉道:“中宮,請自重。”

庾皇後竟就在他對麵坐了,不甚在意地道:“自重?自什麼重?太子都跟天下人說了我與那民間小吏私通的事了,我還自重什麼?哼,自重!”

鬱清衍道:“太子年輕不懂事,難免衝撞,如今中宮不也將他關在金鏞城閉門思過了麼?料想將來,太子必不敢再做這樣的事了。”

庾皇後似笑非笑地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放他出來?”

鬱清衍道:“中宮寬宏容讓,自不會為這等小事計較。這回的事,清衍妄自揣測,中宮隻是想給太子一個教訓,並不會與他真正為難。”

庾皇後側頭看他,臉上露出些戲謔:“阿寧既然這樣聰明,豈會看不出我對會稽王的意思?”

鬱清衍心知不能蒙混過關,隻得道:“中宮不信會稽王?”

庾皇後道:“信?”她極短促地笑了一聲,“他入京助我誅殺趙王,我答應與他增邑千戶。”她字字句句說得極慢,看似漫不經心,卻時刻留意鬱清衍的反應。

卻見鬱清衍大吃一驚,道:“增邑千戶?”他皺眉道:“會稽本就是大國,其間餘杭、豫章、宣城三郡更是富庶,如今中宮再與會稽王增邑千戶,恐怕...”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庾皇後,“有些不妥。”

庾皇後道:“若他真能為我誅殺趙王,立下一功,自該有所賞賜。”

鬱清衍勸道:“如今藩王兵權在手,會稽王當年聲望又高,雖然如今對國朝忠心耿耿,但若是增邑千戶,保不準哪天如趙王一般,生出別的想法。中宮要給賞賜,多得是別的賞賜,便就是將他官職擢升一二也好,何必為自己埋下隱患?”

庾皇後沉吟片刻,道:“你說得也無不道理,隻是我已與他承諾,再反悔,恐怕有些不妥。此事再議罷。”她笑著攏了攏頭發,道:“看來,小阿寧果然是一心為我呀,早幾日我還聽人瞎編胡造,說你暗中與會稽王有所來往。我聽了這消息,真是傷心欲絕,連覺都睡不好了。”

她說的輕輕巧巧,鬱清衍的心頓時一墜,渾身都如泡在了臘月寒天的冰渣子裏,忙後退一步,跪趴在榻上顫聲道:“臣...臣惶恐!”

庾皇後略笑笑,站了起來,慢踱到他身邊,見他因為恐懼而渾身微微顫抖,笑容不由越發大了,好半天方道:“鬱卿,你不必這樣。這些年來,你為我做了不少事,我卻也知道,並非是為我庾明慧這個人,不過是因為如此對鬱氏最有好處罷了。我知道以你的個性,總是選擇對鬱家最好的那一方,是以若是將來有一天,我失了勢,你要跟會稽王,琅琊王,或者其他哪個誰,我也不怪你。隻是我庾明慧執政六年,畢竟較先帝一朝,政治清明許多,百姓安居,休養生息,這一點,我要你為我寫在史書之中,不可讓後人錯認了我庾明慧!我用這個,換你弟弟的性命,再送你一份荊州刺史的大禮,你可願意?”

荊州乃是兵家重地,襟帶長江上遊,外可防守北方,內可順流直下逼攻帝都,更有糧多民悍之優,一旦擁兵自立,朝廷很難控製,從前乃是車騎將軍陳稚所治轄。陳稚可算是九州百年來第一名將,一生少有敗績,性情又極為強硬,北燕穆洛圭多次討伐未果,隻得與之通好,還為陳稚的亡母修葺陵墓,建立祠堂。然而去年陳稚因病去世,現下乃是跟隨他多年的部將喬邦之為代刺史。鬱清遠原為東宮屬官,如今又是戴罪之身,庾皇後說將他任命為荊州刺史,的確算是大禮了。

鬱清衍看著庾皇後,燈火搖曳,她的麵容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隻一雙劍眉,這樣濃墨重彩。他深深叩拜下去,對庾皇後行了個禮道:“臣鬱清衍,謝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