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話 今生緣,恐結他生裏!(1 / 2)

大太太這話可謂是真切懇摯、沒有保留了。這樣的開誠布公委實難得,可這樣的心曲沒出乎鳳鳳的意料。

鳳鳳靜靜的聽著她說完,即而鬆弛了麵上繃緊的神誌,搖了搖首,眸中噙著的笑終於漾了開:“人呐,太聰明了不好。”她微停,聲音輕快起來,“大太太一生機關算盡,就不怕有朝一日枉算了卿卿性命?”斂眸略略。

這話似乎有些不祥,有些威脅的氣息了。但引得大太太不屑。她忽而嗔笑:“天道是最公平的!早年我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兒、還被算計著關在這裏裝瘋賣傻整整十八年呐!”那雙眸子隨著字句的突忽,慢慢兒的眯成了縫,人便跟著染了邪魅的韻致,“時今該是我苦盡甘來、風華齊月的時候了!”

似乎有一脈動容並著巨大的宣泄,就這樣氤氳著融化開。攪亂了周遭繃緊的氣氛、滲透出如許的悲哀。這悲哀不是對浮生過往,而是凡人的執念、凡人的困苦。

鳳鳳抬目,下意識打量著四周,麵上神情僵滯,忽而聲音輕輕的:“或許大太太您是對的,所以這也是我自己的果報。”

大太太聞言甫地回神,側目看她,對這話不解。

鳳鳳也轉目重看向大太太,歎了口氣、周身輕快,聲音比方才稍高些:“這間屋子,是大太太您躋身了十八年的屋子,我就是從這裏幫助您一步一步走出去的。”她的眼波流連著環視起來,唇畔溫弧又扯,姿態忽而悠哉的很,“就隻有這從屋內到屋外短短幾步的路,卻鋪墊了多少冤魂厲鬼的血與命……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時今這因果到底落到了我的頭上,我合該自己回到這個起點,了此一生。”她的聲音、她的神情、她的麵色,全都是如出一轍的平靜。這份平靜似若鉛華盡洗、了卻諸緣後,才該浮現的返璞歸真。如果不是驀然間心灰意冷,又如何能顯現出如此的情態?而又該是怎樣彌深的打擊和感慨,才能令一個人疲憊過後徹底的心灰意冷?

麵對鳳鳳的字句,大太太突然感到無力反駁。她張了張口,許久都是無語的。又是許久之後,湊近了鳳鳳,隻告訴她:“我不會讓你死。”話鋒轉過來,她頷首沉目又一補充,“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保護你活著。”這一脈起誓般的篤定,不知是有何緣起。總之,這是大太太她這一刻唯一的、不可拂逆的堅定信念,似乎來自某處冥冥中的共鳴。

鳳鳳搖頭,神色染著涓濃的疲憊,聲音清漠:“大太太你護不了我。”

大太太抬瞼。

鳳鳳未停:“老爺難道想不到那一層麼?老爺就大少爺一個兒子,他有一日歸西、大少爺掌家,自然便是我重見天日之時。而老爺是決計不能留我這個狐媚子敗壞他萬家的名聲、摧毀他萬家的所有,故而他一定會趕在這之前讓我死,他殺我的心意已決,我是活不了了。”即便是關乎自己生身性命的大事情,鳳鳳都說的這樣淨水無波。

這忽然讓大太太心裏難受,忍不住動了情緒的告訴鳳鳳:“你不要多想。”又似乎說不出了別的,因為她的心裏也很繚亂,鳳鳳的分析一字一句都很到位,也都是大太太明白在心的事情,她實在給不了她過度的保證。大太太突然覺的這裏的氛圍壓迫的人難以承受,她不願再停留,轉身離開。

徐徐的,鳳鳳在她身後笑的癲狂。那頹頹迷迷、含笑含殤的如是癲狂的句子也在這時幽幽的傳來,鳳鳳似乎已經失心:“在這深深寂寂的萬家宅院裏,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麼?”

大太太情緒一動!心中疼痛。

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是啊,有什麼區別?

她忽便體察出了人生的可悲,即而覺的更受不了這乖張且狂妄的笑聲,足下步子不由走的更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迷蒙的暗影處,似乎被頹然的陰霾顏色就此吞噬、再難掙脫……

瑾煜知道鳳鳳被關進了玄英院的廂房,他的心早先了他身一步的奔過去了!

他急急的趕過來,要去看鳳鳳。可沒人敢拂逆老爺的命令,老爺本是下令要將這丫鬟賜死的,是太太從中斡旋、故才保下她暫時的性命,此刻又如何敢叫少爺進去看她?任憑瑾煜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看守的人就是不肯放他過去。

瑾煜性子起來便要硬闖,但被守衛攔的死死的,連硬闖都沒有道理!

事情就這麼僵持在這裏,正這時,聞訊過來的管家突然出現、終於暫時穩住了瑾煜。

“大少爺能否聽老奴一言?”管家當空揚起這一嗓子,頓就止住了喧嘩的眾人。

瑾煜瞧見是他,心思動了一下,倒想聽聽他說什麼,便壓了情緒頷了頷首。

管家引著瑾煜行向一旁無人處,即而頷首,苦口婆心的告訴他:“老爺說了,若是少爺敢再以性命威脅,老爺就先殺了那個女人!”

這一招果然煞有效用,瑾煜木了須臾,看著這人就泄了氣。他墨眉聚攏、眉心深鎖,往著那甬道深處暗房的方向,恨恨急急的道:“你們不讓我見她,就是把她殺了不告訴我,我又怎麼能知道?”心思再動,起了耍賴進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