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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一心記掛著他的嬌寵沈琳,時今這事兒受傷害最大的人正是這位五太太。他心裏念及著她,知道她此刻一定很不好受,從祠堂出來後便直接去了憐雅堂裏看望沈琳。
興許是感染了主人的心情,這堂裏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無精打采、萎頓靜謐,叫人行走其間便覺的心情何其壓抑、那樣壓抑。
小丫頭行禮後引著老爺進了內室,隔過一道進深處打下的簾幕,老爺瞧見沈琳一人立在窗前、一雙眸子放空一般哀哀的看著遠方,整個人似在發呆、憔悴不已。
他抬手想掀開簾子進去的,又覺的這個時候去打擾她興許會讓她更難過。他便收住了這個冒失的念頭,抬手退了侍立的下人,定了定心,對她沉沉道:“對不起。”頷首一歎,皺眉斂目、發心是真摯的,“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時今這樣傷心。”
屋內在窗前立著的沈琳不為所動,她早知道老爺過來了,但她疲憊的很,她沒了半點兒心力去招呼這個男人。她在心裏是怨恨他的,當初她巴巴的跑去求他,若不是他沒有答應她的請求,那花嫁又怎麼會死?
在這深深森森的萬府裏,有個貼心貼己的人不容易!何況多日的相處,她與花嫁早已相熟,此刻她的花嫁、她身邊兒的人就這麼冤屈枉死,她如何不生氣?更有甚者,這同時沈琳覺的自己是被人欺負了,公然的欺負且沒有一個人會為自己做主……
沈琳倍感身份不定、命途漂泊,這個時候任何溫柔和情愫看在她眼裏都成了虛情假意,全部都是自私虛偽逢場作戲!
老爺見她遲遲不語,心裏也覺的無趣。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他心中一歎,道著畢竟是自己對不起她。
可就這麼站著不說話又委實怪異,老爺隻得擇了話頭一次次的主動試圖打破沉寂:“另一個丫鬟……煜兒說她昏迷著。現在可醒了?”一頓後,提起了這茬。
瑾煜一氣之下把老管事兒連同花嫁的屍體帶到了祠堂裏,請了父親裁決。同時因鳳鳳受了驚嚇不願見人、且瑾煜私心也擔心鳳鳳露麵太多會惹上事情,故而隻告訴老爺說鳳鳳昏迷著不能入見。
沈琳終於受不了老爺看似關切的問東問西,她的心情此刻極不好,非常不好,這樣的問詢讓她覺的惺惺作態、讓她覺的煩躁不堪!她到底沒能按捺住心裏那一股子衝動,轉身折步對著簾子便衝出去,騁著全部的情態把萬老爺一下下的推了出去。
還從沒有一個女人膽敢這樣對待老爺,他身邊的那些女人或是家裏的、或是外邊兒私宅裏亦或風月場上的,沒誰不是見了他如見了臨幸的皇帝一般歡顏大展、熱情開心的!此刻這老爺卻在五太太沈琳這裏吃了這一出,委實玩味,同時又很是無奈。
眼見五太太這般,伺候的下人們全都實實的捏了一把汗!有膽大的婆子、媽媽忙不迭上來對著老爺行禮道歉,為自家主子說好話、求老爺的寬宥和理解。
但是,老爺隻是擺了擺手,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心中思量亦重,並未生沈琳的氣,反對沈琳生就出一些憐惜、還有一些慨歎。
老爺沒有再執著,他知道自己這位太太此刻正是氣頭上,這個時候再進去找她則委實冒失了。他斂住心緒,單手負後、歎息著離開。
屋內沈琳隔過窗子眼見著萬老爺已經走遠,她那繃緊了的心弦適才緩緩的鬆弛下來,整個人卻極是疲憊,困頓的感覺一浪壓一浪的逼仄著漫過身子,作弄的她周身一軟、孱弱無力的癱跌在了椅子裏。
她的心念何其糾葛、那一口氣堵在心口裏委實難以就此平息!倒不僅僅是可憐那韶華年景便為她而死、委實含冤的花嫁,更多的是由小及大、自眼前這一樁事窺探到自己往後命運那般不受控住的點點滴滴。
她再一次懷疑,自己當初嫁給萬老爺是不是本就是一個造孽的錯誤,跟著萬老爺自上海回了金陵是不是又錯上加錯……但事到如今,橫豎這情勢都已經是這樣的了,即便是錯誤,這一切也都已經無法挽回,那麼思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真的有意義?
“嗬!”沈琳苦笑,鼻息微微一訕,她將麵目側轉一邊,合著一抹宣泄不得的心緒,整個人頹頹然的歎了一口氣,沉沉闔上那雙泛了霧靄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