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與太子的相遇細細想了一番,二十年前,似乎有一場斬噬仙獸的纏鬥來著,這東西凶殘無比,卻怎麼也剿滅不幹淨,隔幾年便有誕生,是尋常對仙界最大的威脅,唔,噬仙獸……
她一個激靈,從藤椅上起來,是的,這個辦法最好不過了,就不信丹草仙那家夥不嚇出一泡尿來,成功後,她便可以嫁入辰沐海,當他的妻子。
心中自然是激動不已,同時覺得驚險刺激,將殿門和窗戶關嚴實了,又封上一層結界,保證碧僑那小家夥不會進來亂,魂魄離體,在夕州域夔魔山尋到一頭剛成年的猛獸,與凶獸的靈魂搏鬥了一番,成功地融入,一路沿著比較隱蔽的地帶溜到丹草仙山,將小仙童嚇暈了幾個,叼著龍疊珠,懷著興奮無比的心情跑下山。
然而,還未出丹草仙山的地界,便被玄發黑袍的龍三太子攔住,她高興地對他大喊,“澤,龍疊珠拿到了。”然而,噬仙獸沒有聲帶,說不出人話,變成了吼嘯聲,在他眼中變成了挑釁和示威。
目光一冷,滄問劍毫不留情地劈斫下來。
她叼著龍疊珠,不顧身上被劃得傷痕累累,拚命奔逃,鮮血飛濺,大塊大塊的皮肉可怖地掉落,雖然她以魂魄的方式進入凶獸體內,震蕩仍令她痛苦無比,終於,追殺到入世隘邊緣,他以為她要往那一處逃生,終於不再投鼠忌器,毫不猶豫,一劍狠狠刺入心口,她的所有力氣登時被抽離了個幹淨,翻落隘口,卻依舊死死地銜住那一株龍疊珠。
身後是衣袍被風獵獵扯動的聲音,他正鍥而不舍地追來,艱難地揚起嘴,將龍疊珠拋上去,視線一花,一朵雲悠悠飄過,龍疊珠不見了。
他以為她吞了下去,瞬間紅了眼睛,裏麵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沉痛的神色,大吼一聲,劍光淩厲地劈下,她心灰意冷地闔上雙眼,任凶獸之軀直直墜落,將魂魄化得透明虛無,離體出竅,回到瑾萊,進入原來的殼中,躺著一動不動。
或許,她與他,是注定無法相守的,沒了龍疊珠,她一副殘破之軀,哪有資格進入辰沐海?
十年的艱辛,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渺茫的希望,卻落到這樣的下場。
手腳冰涼,大腦木然,心口卻在劇烈地扯痛,那貫穿魂魄的一劍,幾乎等於直接刺到了肉身上,十年,不但沒有好,反而加重了。
忽然間,心肺之間有些異樣,仿佛什麼在緩緩破開,大腦一下子脹了起來,淩亂又混沌,陌生又熟悉,隨著那個東西完全消解,所有的一切忽然變得紋理清晰起來。
紅衣紫發的仙君,仙池邊的輾轉相擁,百箱聘禮乘雲而來,月宮中的審訊,她的記憶,她跟他的孩子……
原來竟是這樣,竟是這樣!
“赤暝……赤暝……”胸口一震,側翻身,嘔出一口鮮血來,她睜大眼睛,望著閣頂,隻見到一片紅霧,水汽彌漫,一摸,滿臉淚澤,澹著淡淡的血。
“啊……”
淒厲的喊聲響徹瀾雪閣,帶著控訴,帶著無盡的哀怨,她身體顫抖著,滾落床榻,手緊緊抓住榻腳,卻怎麼也無法站起來。
“真兒。”
“天,姐姐。”
珞瑤和碧僑聽到動靜趕來,一看屋內的情景,頓時一臉慘白,忙將她扶起,將她滿臉的血跡擦拭幹淨,碧僑淚水漣漣,珞瑤焦急地問,“這是怎麼了?你的眼睛怎麼會流血?”
“哎呀。”碧僑一聲驚呼,卻被哽咽帶得有些奇怪,撈起她一把頭發,“怎麼會有幾根白的?姐姐,你不要嚇碧僑?”
“白了麼?”冷真有些看不真切,咳了兩聲,將頭發拿到眼前,果然有幾根白了,“又不是全部,碧僑你亂叫什麼?”
“怎麼回事?”珞瑤皺著眉頭問,眸中都是憐痛。
她隻將南澤刺她一劍的事簡單提了一下,又道,“是女兒進入噬仙獸體內,母君不要怪他,隻是,女兒再也不想見到他。”
然而,她不是不怪的,好不容易才得到龍疊珠,卻因為他的幹涉,將希望徹底撕碎,特別是刺在心口的一劍,以及冷酷的眼神,在她心上留下了陰影。
她隻知,他要殺了她,要像以前那樣傷害她。
不是不怨的,她本是楚赤暝的人,他卻借這一場懲罰霸占了她十年,但,這十年中的繾綣相依,這十年的心意相連,他在她心中嵌入了更深的位置,如何忘得了,如何能抹殺?怨,但已愛得無可自拔。
楚赤暝在虛拓界熬受了十年的罰,沒有一句怨言,她卻完全將他拋棄,與決計不再來往的人立下白頭誓言,幾乎日夜相伴,她怎麼可以這樣?即使是被消去記憶,也不可原諒,不能原諒!
她要如何麵對這一切,她要如何麵對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