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時辰快要到了,但景東柘與陽兒還沒有歸來,朝慕青站在院門口翹首遙望了無數次,最後決定不再原地等待,而是親自去將這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忘記了時辰的爺們歸來。
走在通往後院竹林的小路上,朝慕青的腳步從沉重到輕快,又從緩慢到快速,糾結了那麼多次,她終於想明白了,景東柘故意避開她,不讓她看他教陽兒練武,她就非得可憐巴巴、孤零零地被他冷落掉嗎?不,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還有著冠冕堂皇的借口,哪怕隻能看到短暫的一眼兩眼,也是好的。
曾經的她就是太被動、太自卑、太喜歡獨自黯然神傷,是以才錯過了他那麼多年,如今她已經是他的妻,若是她再不勇敢、再不主動、再不自信,或許哪一日,他會給她納個小妾回來也說不定,而那小妾,變成他的真愛,並取代了他心中的那誰誰。
朝慕青邁入竹林時,不由地又放緩了腳步,耳邊風聲輕嘯,竹葉沙沙作響,她不想過早地打擾到了父子倆,從而什麼都沒看到。
她想要看一看景東柘教陽兒功夫時的神情與動作是怎麼樣,教給陽兒的又是哪些功夫,但結果,等到她遠遠地看到一大一小兩人的身影時,兩人的表現大大出乎她的所有預料之外。
那一對父子,不是站著,也不是坐著,更不是蹲著,而是雙雙躺在地上,各自的頭上枕著一個草垛,正在望著漫天的翠綠竹葉發呆。
朝慕青將驚訝的眼神從失神的景東柘身上轉移到陽兒身上,這孩子平日吵鬧慣了,隻要是醒著,很難有安靜的時候,哪能跟景東柘一樣,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莫非是睡著了?
但是,即便是隔著遠,朝慕青還是可以感覺到,陽兒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正在時不時地撲閃一下。
朝慕青對景東柘自然是放心的,相信他絕對不會欺負陽兒,糊弄陽兒,是以她此刻站在原地,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若是前進,似乎會打擾到了父子倆獨享的那份安寧與和諧,但若是後退,她又十分不甘,她是他們其中一個的妻子,其中一個的娘,為何要逃?
若是可以,她多麼想加入他們,變成這橫躺在地的其中一員,與他們望見相同的風景,享受相同的寧靜。
但是,景東柘畫出的距離那般遙遠與生硬,她即便是衝過去,躺在他們中間,也與景東柘之間隔著一堵望不見彼此的牆。
“娘——”還是眼尖的陽兒透過許多根或粗或細的竹子望見了她,連忙興奮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卻在動步前,乖順地對著景東柘問道,“爹爹師傅,陽兒可以跑去娘那兒嗎?”
景東柘遠遠地看了眼朝慕青,便收回了眸光,本欲答應,卻生怕陽兒飛奔過去會不小心摔倒,紮到了地上了尖銳物,便道,“你可以向她招手。”
這話尚在陽兒聽得懂的範圍之內,陽兒謹聽師命,趕緊朝著朝慕青招起了手。
朝慕青朝著陽兒露出燦爛的微笑,也對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因為她實在不好意思走過去。
方才陽兒喊她的時候,她第一眼望過去的不是陽兒而是景東柘,哪怕隔得遠,她還是感覺到景東柘原本放鬆的身軀猛地一僵,爾後有些嫌惡地看了她一眼,渾身不適地從地上站起了身。
哪怕之前她鼓著再多的勇氣,在直麵這個男人的冷漠與疏離時,也不得不望而卻步。
但是,她那個了如指掌,以為一定會屁顛屁顛跑過來的兒子,此刻那雙腳卻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似的,無論她如何使眼色,就是不肯跑過來。
“娘——娘——過來呀——”陽兒哪裏知道朝慕青的諸多心思,隻奇怪他都這般熱情地招手了,為何她還不理解?難道是娘住到宮外之後就開始變笨了?
索性,陽兒也不擺臂了,直接對著朝慕青呐喊,“娘,爹爹師傅不許我動,讓我給你招手呢。”
這下,正在撣著身上塵土的景東柘如遭雷劈,這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陽兒這話無論聽在誰的耳朵裏,豈不是都要誤會,他在對朝慕青示愛或者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