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2 / 3)

她答應的輕快,瑾兒反而一時不知改說什麼了。

錦素衣明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轉,“不知你嫁給蕭昭之時,輔機有沒有也和蕭昭說過一樣的話?”

忽然有些調皮,有些靈動。

瑾兒愣了一下,道,“我和少卿不一樣。我哥和他自幼相識,互相都清楚人品,而我不了解你。”

“你以後會了解我——你的嫂子的。”錦素衣哈哈大笑,“我很喜歡你呀,小姑娘,可是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敵意呢?難道是因為我搶了你心愛的東西?不對不對,是心愛的人——小姑娘,你對我的敵意真的很莫名哦,我幾次親近你都被你拒絕呢!你是不是喜歡你哥哥?”

“胡說八道些什麼。”

冷冷的聲音斷然打斷了女子半真半假的問題,一轉臉,看見輔機披著一件袍子走進屋來,也不去看瑾兒,徑直就走到了錦素衣麵前撩了她一眼,側過身去看了看爐火上的小罐子,直起身來望著錦素衣道,“粥都要糊了,你是故意想讓我吃難吃的東西?笨女人一點也不會做飯。”

錦素衣剛剛還得意揚揚的臉立馬黑了,“我剛剛和那廚子討教了半天的!不吃拉倒!”

“改天去向瑾兒討教吧,她給少卿熬粥都熬的特別好。”輔機直接無視她的脾氣,把視線移到瑾兒身上,揚起眉毛微微一笑,用說不出的溫柔聲音道,“瑾兒,這麼晚跑廚房來做什麼?是不是半夜又肚子餓了?你老是晚飯吃的很少,半夜出來找吃的,真讓人頭疼。來,把這碗粥端去喝吧,你嫂子做的,勉強應該還能入口。”

瑾兒呆呆的凝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上次撞見他們在一起的事之後,她很少見他。有些刻意的躲避,有點害怕見到他和錦素衣在一起的模樣,好像那個時候的哥哥已經不再是屬於她一人了,明知道是很自私的想法,卻無法停止,所以,索性不再見他。他好像也不大想她,都未有主動來找過她,隻是和錦素衣愈發親密,軍裏的人都認可了這個大嫂,張口閉口都是嫂子。瑾兒隱隱約約心裏有了些隔閡,想起曾經簡單無憂在一起的時光,心裏不免傷感,像是這份兄妹情都已經逝去了一般……可是此刻,心上突然百味沉雜。

也許,真的是她多想了吧。哥哥本來就不可能一輩子隻守護著她一人,就算偶爾有忽略,那也是很正常的,他畢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圍著她轉。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的兄妹情……兄妹情就消失了。哪怕是二十年不見,哥哥還是哥哥,還是那個會給她最多溫暖和笑容的人。

“不用了,嫂嫂給哥哥做的,瑾兒怎麼好意思要。”許久之後,她終於微微的笑了起來,窗外有月光傾斜在她略顯單薄的身子上,白皙的麵頰宛如玉一般光潔,恍惚竟有一種聖潔的美麗,“哥,我先回房了。今夜的月色好美,有點像小時候我們在河東的時候,那時候的月亮很久都沒有出現了……我隻是出來賞月,經過就來看看而已……我不餓的,我先走了。”

不知為何,說了這句話突然湧起了想哭的衝動,不想讓眼淚當著他的麵落下,她轉身就走,輔機看著她決然轉身的背影,腦子裏一熱,心裏宛如撕裂一般的痛,喊了一聲瑾兒突然就想衝上去拉住她,才剛邁出腳卻被錦素衣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她狠狠的抓著他,指甲都恰當了他的皮肉裏,一邊偷偷看瑾兒一邊壓低聲音對他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怎麼樣!一開始是你自己要放棄的!”

輔機對她的聲音充耳不聞,他空洞的望著瑾兒離去的方向,囁嚅著挪動嘴角,幾度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說出話來。

隻是眼角微微的發紅,和那一掊硬生生被縮回去的淚,印在錦素衣的眼底。

瑾兒在他的一聲叫喚下原本已經停下了腳步,消瘦的背影在風裏安靜的立著,隻是,待了許久,那邊依舊沒有任何聲息,唯有男人的呼吸厚重又隱忍,像是石樁在空氣裏久久徘徊,她兀自扯開嘴角嘲諷的笑了一聲,抬手拭去麵龐上清冷的淚滴,複又重新邁開步子遠去了。

終於是遠去了。

一點一點的,就這樣,消失在了輔機的視線裏……

消失在他的生命裏……

他原本就沒有奢望,把她嫁出去的人是他,所以他的守護注定也隻是一場贖罪罷了。贖他年少時看不清自己感情的罪,贖他把心愛的人嫁做他人婦的罪……隻是這份罪孽,究竟何時才會消去,究竟何時,他才能真正的望著她能夠流露出一個笑臉,而不是在她一轉身就濕了眼角?

“瑾兒。”

在她徹底消失之後,他終於發出了一身小聲的呼喚,深情又絕望。

“不要喊了,她都走那麼遠了,你喊也隻能喊給自己聽,怎麼不看看你眼前的人?”錦素衣瞪他一眼,“輔機。明天他們入京,你也隨同一起嗎?”

他不假思索,“當然。”

“你的傷還沒好,去幫倒忙?”

“一命換一命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說的輕巧。錦素衣立馬就受刺激了,“不許!”

“為什麼不許?”

“我不許你死?你不是說了要娶我嗎?還有,你已經碰過我了,你必須對我負責!”

“我什麼時候說過?”輔機臉色微微一沉,“上次是我喝醉了你自己投懷送抱!關我什麼事?”

錦素衣怒道,“你還敢說不關你的事!我投懷送抱你不會拒絕嗎?主動權還是在你手裏!”

輔機無話可說,那晚他喝醉了,喝醉了容易產生幻覺,幻覺產生的後果還是要自己承擔……

瑾兒一路遊魂一般返回她的房間,幾次都險些跌倒了,不知饒了多少路才走到門口,看見門已經被打開,門板空蕩蕩的搖晃著,她定定神,看見一個人靠在門上,半張臉臉隱藏在陰影裏,依稀可見精致的輪廓和一雙深黑的眸子。視線微微一觸碰,那雙眼好像可以望到她的心底,她驟然清醒過來,心下一緊,望著他的臉險些就搖滾下淚來。

蕭昭朦朦朧朧看見她眼裏好像有些清澈的淚光,心下一痛,知道她剛剛去見了誰,站直了身子,若無其事的喊了一聲,“瑾兒,你回來了。”

“恩,應該是你回來了。”瑾兒努力保持著微笑,縮回淚珠子,揚起嘴角,道,“大半個月不是天天在議事,夜夜不歸麼?”

“忙。”他簡短的說了一個字,一直凝望著她的眼睛,直看得瑾兒勾下頭去,他頓了許久,道,“我等會還是要去和蕭劍商量明日入京之事,所以今夜也不能回來。”

“恩。”她低首應一聲,又抬起臉來看他,“我哥明天和你們一起去嗎?”

蕭昭麵色微微一僵,許久之後才道,“這要看他自己的決定了。”

“不要讓他去!”瑾兒焦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聲音裏幾乎要哭了出來,“少卿,我剛剛去見了他,他的臉蒼白的可怕,走路都輕飄飄的,說話也好像隨時要斷氣一樣……他的傷一定還沒好,你不要讓他去冒險,好不好?”

蕭昭慢慢的從她的手裏抽出袖子來,不再看她,低聲,“好。”

她猛然聽出他的聲音裏有傷。驚覺自己是否太過過分的關心輔機的傷,而忽略了他明日也將踏上危險的征程。張口想要安慰,他卻已淡淡道,“那我就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明天就搬出這個客棧,估計明天就會有一大堆人來找我們了,這裏不安全。就去原來我給你在郊區修建的那個小木屋吧,那個地方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就帶輔機搬那裏去養傷。路還記得嗎?”

瑾兒聽著這話奇怪的要命,卻又聽不出哪有不妥,隻是呐呐,“記得。”

“恩。我走了。保重。”

說完,他側身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身影忽然有些飄,有些決然,更多的卻是不舍。

他們擦肩而過。

一瞬間,流年似錦,從一個轉身流逝。

他以為她會喊住他說些離別的話,而不是僅僅哀求他不要讓輔機涉險。可是他終究是從她身邊就這麼輕易的掠過去了,不留一丁點的痕跡,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唯有她身上淡淡的梅香,似乎依舊在縈繞,也許是在這狹窄的走廊,也許是在他的心裏。

蕭昭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想念起從前的她。

瑾兒由著他就這麼離去了,心在痛,嘴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輕輕地推開門就要進屋,蕭昭突然停了步,背對著她輕輕喊了一聲,“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