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076、祝你幸福(3 / 3)

韓烈沒什麼特殊的反應,盯著晏西背後的一排排酒杯。亮晶晶的玻璃杯外形各異,顏色不同,整整齊齊擺放在長長的台麵上,被燈光映照出明亮閃爍的光芒。

數秒後,他倏地問:“這三年,她過得好嗎?”

晏西不知是想起了什麼,溫柔地笑了一下,沒有直接給韓烈答案,而是說:“她過得好不好,你應該自己去問她。隻有她自己才最清楚自己好不好。”韓烈抿抿唇。同樣的問題,幾天前希悅庭的酒店裏,他自然已經問過佟羌羌。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再問一遍。大概是為了向旁人確認吧。可其實有什麼好確認的?他不是已經看見了。看見了她如今的生活。也聽見了,聽見了她最終的拒絕。

“你知道我給你的這杯酒叫什麼嗎?”晏西突然發問。

韓烈低頭盯著自己手中握著的酒杯。黑乎乎的一片,隻在最上麵漂著一滴紅。模樣很不好看。

“絕望。”晏西淡淡地開口,“三年前佟羌羌的絕望。”

韓烈的眼神無可避免地微微閃爍了一下,但也僅僅隻是一下,他的表情便恢複如常,手指在台麵上輕輕地叩,等待晏西的下文。

晏西神色平靜,緩聲繼續道:“佟羌羌確實已經死了。死在三年前,死在三年前醫院頂樓的天台上。”

韓烈的手指遽然滯住。

“我會親自確認小音的心意。如果她願意跟你走,我會尊重她的意思。我隻是希望,你也能尊重她的意思。”

說著,晏西站起身。

吧台投射下來的燈光,是深深淺淺的藍色,一盞一盞如水中沉睡的蓮花,緩緩展開,蕩漾開幽藍的海水,落在他的臉上。

“韓先生,我承認你是個很厲害很成功也很有魄力的商人,連梁叔叔都對你不吝誇讚。但是商場之道並不適合用在感情的經營上。不是你竭盡心力抓住對方的痛腳狠狠攻擊將其逼至絕境就能臣服於你被你吞並。充滿算計的感情,該是多麼地可怕?”

***

麥修澤在外麵和佟羌羌婚紗的女設計師聊了有一會兒,終於等到韓烈出來,急忙迎上前去:“怎樣?和情敵的第二次正麵交鋒,你掰回來沒有?”

韓烈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想搭理他,徑直掠過他,上了車。

待車子迅疾地開出去,麥修澤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上車,氣急敗壞地跟在車子後麵追:“喂喂喂!你等等我!喂!”

***

晏西重新回到樓上時,佟羌羌房間的門打開著。

他走了進去,正見她好像剛換完自己的衣服,手上在整理婚紗的裙擺。

聽聞腳步聲她轉回頭來,尚有點紅的眼睛對他笑成溫軟的形狀,問:“設計師呢?走了嗎?”

“怎麼了?”晏西走上前,準備接過她手裏的婚紗。

佟羌羌避開他的手,擺出一副發愁的表情道:“我不想要它了。我想換一件。你說這個要求會不會太過分了?”

晏西揉了揉她的額角:“不喜歡就換掉吧。”他抬腕看了看表,“走吧,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重新挑一件。”

佟羌羌搖搖頭:“不用親自去了。讓設計師幫我選吧。反正這段時間,她已經基本摸透了我喜歡的風格,我的尺碼她也知道。”

“你確定?這是一輩子隻能穿一次的婚紗噢?”晏西向她確認。

佟羌羌反問:“你會覺得我不重視婚禮,太隨便了嗎?”

“怎麼會?”晏西攬她入懷,“我又不是和你的婚紗結婚。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佟羌羌圈住晏西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晏西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輕聲喚她:“小音。”

“嗯?”

“我也很認真地問你最後一次,你確定要和我結婚嗎?”

佟羌羌怔了怔,抬起頭,仰麵注視著晏西:“我確定。”

“我明白了。”晏西舒展開來笑容,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的額上輕輕落下吻。

***

把換婚紗的事情拜托給設計師後,晏西和佟羌羌驅車回了莊園。果然如晏西所說,在時間緊迫的催促下,佟羌羌很快收拾好了蜜月旅行的行李。

她一直以為梁道森和莊以柔早已做好了自己女兒要嫁人的心理準備,尤其她還是嫁給晏西,除了一個結婚儀式,應該沒什麼區別才對,結果當天晚上,兩人竟是輪番來佟羌羌的屋裏和她談心。

莊以柔所談的不外乎就是希望她成為人妻後要盡到妻子的責任和義務,不能倚仗晏西的寵溺就由著性子,然後在所難免地又一次提及希望她換工作和早點生孩子的願望。

梁道森作為父親,則訥言一些,重複了一兩句莊以柔的話之後,冷不丁問:“你是不是還沒放下韓烈?”

彼時佟羌羌臉上正敷著麵膜,聞言一愣。

梁道森的神情十分肅穆,金絲邊眼鏡後的眸子透著睿智:“雖然你是我的女兒,但晏西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不希望你隻是把晏西的良善當作你溺水之下的救命稻草和庇護的港灣,我希望你是——”

“爸,你女兒沒那麼不堪。”佟羌羌把麵膜從臉上揭下來,“我是要和晏西過一輩子的。除非是有一天他不要我了。”

梁道森聞言收起了肅穆,臉上泛出笑紋:“好孩子。是爸想岔了。”

***

翌日,全部的人都起得很早。

因為臨時更換婚紗,佟羌羌又比原定的時間早一些去了教堂裏給新娘預備的休息室。

設計師給她帶來的新婚紗比起原來那一件要傳統一些,胸口到脖子是蕾絲設計,上麵點綴了星星點點的淡黃色小花,設計師告訴她,這是澳大利亞的國花金合歡。

設計師在給她戴頭紗的時候,休息室的房門被叩響。

佟羌羌猜測是安鹿忍不住來先一睹新娘子的模樣,結果進來的卻是麥修澤。

佟羌羌下意識地瑟縮一下,眼睛往麥修澤的身後瞟。麥修澤知她心中所想,有些無奈地說:“就我一個人。你放心。”

即便如此,佟羌羌的態度也沒有太好,不冷不熱地問:“有什麼事嗎?”

麥修澤苦笑:“我今天隻是以你舊友的身份來參加你的婚禮的。”說著他還特意亮出請帖晃了晃。

佟羌羌翻了他一個白眼:“那請帖是我給石筱的吧?”

在給石筱之前難道不是給韓烈的嗎?這句話麥修澤自然沒出口,腹誹後,靠上前來打量她,頗為感慨道:“沒想到我竟然是在參加你的婚禮。沒想到你竟然要結婚了。”

佟羌羌低著頭由著設計師用暗卡幫她固定頭紗的位置,道:“有什麼好竟然的?你的竟然還真多。”

麥修澤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真正“竟然”的是,沒想到有一天參加佟羌羌的婚禮,新郎卻不是韓烈。

麥修澤沉默著,沉默地看著設計師終於幫佟羌羌戴好頭紗,交代了幾句話,暫時走了出去。

佟羌羌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捧花,瞅著鏡子裏準備就緒的自己,洋溢著滿麵的笑容,然後瞥了一眼背抵牆而站的麥修澤:“你還不出去嗎?婚禮很快就要開始了。”

麥修澤嬉皮笑臉地說:“你太漂亮了,我忽然後悔剛認識你的那會兒沒有追你。你說我現在搶婚還來得及嗎?”

佟羌羌恬然地笑:“首先,你對我的誇讚我收下了。至於搶婚……”她的笑臉一收,轉為皮笑肉不笑,嗔著淬了他一口,“滾。”

麥修澤眸光輕閃,忽然道:“你知道嗎?你失蹤的這三年,韓烈表麵上裝作不在意,其實暗地裏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

他把話題轉得毫無征兆,佟羌羌反應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凝固。

麥修澤抓緊時間繼續說著話:“三年,可以發生無數種可能,這無數種可能,可以衍生出無數種恐慌。你一點音訊都沒有,誰也不是的你究竟是自己走掉,遭人綁票,被人販賣,還是早就死掉。”

“夠了。”佟羌羌冷著臉。

“對於一直在尋找你、等待你的韓烈來講,每一天都是希望,每一天也都是失望,在希望和失望交織的日子裏,慢慢地邁向絕望。”

“麥修澤你出去!”佟羌羌加重語氣。

“他或許利用過你,但這三年你的失蹤,之於他而言已然是最大的報應。”

“麥修澤!”佟羌羌從椅子上站起來,渾身有點抖。

麥修澤定定著看著佟羌羌,說出最後一句話:“你不要懷疑。韓烈他有多愛你,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佟羌羌愣了愣,旋即,她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他愛我?”

麥修澤慎重地點頭。

“就算他現在說愛我又怎樣?”佟羌羌感覺心髒像是被人驟然攥緊,又脹又疼。她捂住胸口,將臉上的笑轉為譏誚,“太晚了……你告訴我,涼透的心,該如何死灰複燃……?”

雖然是詢問,但她似乎根本就不需要麥修澤的回答,重新握住自己的捧花,坐穩在椅子上,清清冷冷地說:“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嗎?”

麥修澤旋在嘴邊的話,全部都說不出口了。咽下喉嚨,他轉身開門走出去,門關上的最後一刻,他真誠地說:“羌羌,祝你幸福。”

佟羌羌用自己的背影回答:“謝謝,我會的。”

“梁姐姐梁姐姐!”安鹿在這時歡歡喜喜地跑來,“要開始了要開始了!我是來通知你的!”

後麵的動靜,麥修澤沒有再聽,兀自走回教堂裏,默默地坐在角落裏。

前來觀禮的人並不多,除了梁氏夫婦、晏嘉、史密斯夫人、安鹿和麥修澤,還有幾個是y&l酒莊的鄰居和獵人穀裏與晏西、晏嘉交好的當地居民。

婚禮的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在佟羌羌和晏西於神父的引導下相互說完結婚誓詞,並在結婚證書上簽字之際,麥修澤就離開了。

走出教堂,他冷不丁看到韓烈的背影。

獨自一人站在教堂的斜前方,像是在眺望遠處的曠野。

頂樓的鍾聲敲響正午十二點整,教堂裏隱約傳出歡呼,被一群撲著翅膀忽扇而過的鴿子的動靜遮蓋得隱隱約約。

麥修澤悄無聲息地來到韓烈的身後,聽到韓烈說:“麥修澤,我後悔了。”

麥修澤暗暗地歎息,正打算說點什麼,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響。

***

教堂裏,晏嘉因為莫名其妙地接到捧花,呆愣了兩秒,紅著臉將捧花迅速地丟給了安鹿。

佟羌羌靠在晏西的肩頭和大家一起取笑晏嘉。

晏嘉臉皮薄有點受不住,匆匆著腳步要從側門走出去。

口袋裏的手機驀地震響。

晏嘉掏出手機瞥見號碼,掃了一眼笑容滿麵的晏西,把電話掛斷。然而對方很快重新撥過來。

略一猶豫,她接起。

一分鍾後,她跑回教堂裏,竄到晏西身邊,臉色有點白,低聲喚他:“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