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 誰 釀 就 了 美 潔 生 活(1 / 1)

總有一個人令我感動,總有一些事讓人不能忘懷,憶到他,我的心中會湧起莫名的感動。

與他認識,源於一次采訪,那是一個蜂飛蝶舞、姹紫嫣紅的春天。

2002年,我是一家報社的特約記者,一天,應一位同學的邀請,到他所任職的安徽省壽縣安豐鎮采訪文明創建工作,意外地碰到了他。當時,他蹲在街道公共廁所的大便池上,一手握著水管,一手用鐵砂球擦拭斑斑點點的糞渣,噴濺的髒水落在他的腿上、胳膊上————後來了解,他是天天如此,絕非做給我看的。我的心靈大受震撼!要知道,在當今物欲橫流、人心浮躁的社會環境下,誰還會把一份又累又髒且工資微薄的環衛工作,看的那麼神聖?誰又能把本職工作演繹的如此盡善盡美?聽著人們對他的評價,望著他那幹癟瘦弱的身軀,我當即作出決定:暫不寫文明創建,先寫他。

他叫譚如昌,那年57歲,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期,在安徽省軍區警衛連服役,曾被授予“學雷鋒標兵”光榮稱號,先進事跡曾登載在軍隊的報刊上。1986年,他走出軍隊這所大學校,回鄉務農,不久,就被鎮政府招聘為清潔工,二十多年來,與他同時被聘的清潔工,陸陸續續都離開了這個崗位,而他手中的大掃帚卻越握越緊,平板車拉得越來越沉穩。他負責的衛生區共有1500米長的路段,每天上午、下午各打掃一次,然後把小堆垃圾聚成大堆,用平板車拉走。除了大年初一之外,364天連軸轉,日工作時間均在八、九個小時。有時候,個別素質不高的居民趁著黑夜,偷偷把人糞尿、家畜糞便倒在街中心,譚如昌隻得用鐵鍬一點點地鏟,然後送到糞簍內,從不打折扣。

清晨,他率先打破黎明的寂靜,在居民的酣睡中舞動著掃帚,汗水和灰塵弄得一頭一臉;傍晚,他披著西天邊最後一道晚霞,拖著並不輕快的步子,離開街道。農閑,農忙,風裏,雨裏,寒冷的冬季,酷熱難耐的夏天,啥也動搖不了他的勤奮與敬業。

其實,任何工作都是有技巧的,包括偷懶的技巧。譚如昌幹清潔工二十多年,並非不懂得如何節省氣力,如何做表麵文章,如何得過且過,但他明知而不為。他說,大街掃不幹淨,廁所清洗不到位,一對不起每月800元的報酬,二對不起朝夕相處的街道居民,三對不起自己的黨齡。

是啊,老譚,你誰都對得起了,為啥就不考慮考慮,是否對得起自己和家人?

他家承包了8畝責任田,那些年,孩子小,犁田耙地幾乎由老伴一人完成。農忙時,鄉下人往往上下頓飯擠在一起吃,起草貪黑,但他從未因為農忙而耽誤過一天的工作。有人偏不服氣:“總歸是農忙天吧,情況特殊,我看你丟一天不去,安豐街道可就塌天了?”譚如昌不語。他能說什麼呢?那年午季的一天,他在街道忙活了一天,回家準備趁月光去犁田,可剛一拿搖把,便眼睛一黑,倒在手扶拖拉機旁,額頭碰得鮮血淋漓。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他太累了!

就在我采訪他的那一年2月份,譚如昌的女兒譚誌菊左腿不慎摔折,孩子央求爸爸帶她到條件好一些的醫院去診斷,可時至正月,居民生活垃圾過多,譚如昌實在抽不出一天空來,便讓女兒在鄉鎮衛生院就地治療,誰知,越治療,傷情越嚴重。孩子疼得實在挺不住了,他才讓內弟領著女兒到市人民醫院檢查,一拍片,發現小腿已重度骨折,骨茬錯位且已長合,需要重新接骨。誌菊一下子驚呆了,17歲的她忍受著成人都無法忍受的痛苦,接受著二次手術,這一次的治療費花去譚如昌接近一年的工資。

那次采訪回來,我寫下了通訊《“馬路天使”之歌》,發在《壽州報》上。

此後,我因工作變動,多年沒有與他見麵,但有關壽縣安豐鎮和他的消息,我還是陸陸續續得到了一些。這個鎮,被國家文明委授予“文明單位”稱號,成為安徽省“綜合改革試點鎮”,升格為副縣級建製。有人說,這一係列榮譽和成績後麵,譚如昌功不可沒。2007年,62歲的他身患肝病,患病期間,他和他的妻子還在街道忙碌著,隻是蒼天無眼,當年他就離開了人世,病中逝後,他和他的親人沒有向組織上提出任何要求,他平靜地走,正如21年前他平靜地來。

今年清明節,我回老家辦事,路過安豐鎮譚如昌所在的那個村,時值油菜花盛開季節,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陶醉,也引來了嗡嗡作響的蜜蜂,快樂的精靈在我的頭頂盤旋著,飛舞著,歡唱著,引起我無限的遐思:蜜蜂索取的少,回報的多,勤勤懇懇,樂此不疲;蜜蜂在釀蜜,又是在釀造生活。憨厚,樸實,勤勞,盡責的譚如昌,你難道是蜜蜂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