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已經進去有一會兒了,德妃的呻吟還在內殿裏繼續著,姊姊似是焦急萬分煩燥不安,又似在竭力維持著平日的雍容儀態。
淑貴妃眼觀鼻,鼻觀心地靜坐於上端,看不出喜怒,隻一雙濃若點漆,偶然向姊姊望去,眸子映出利刃般的寒光。她是個極聰明的人,自然知道德妃小產隻怕有些蹊蹺,因此,已然安排了禦醫張大人在裏麵。
各妃嬪坐在那兒既驚又怕,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對於她們來說,我和德妃鬥法,德妃被我氣得小產,就算是皇上再怎麼寵我,此翻也必然要對我進行重罰,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便是這個道理。
我也知道這一次隻怕要糟,弄得不好,還真會烙上個謀害皇嗣的罪名,當下反而冷靜下來,讓含煙先帶了受傷的玲瓏下去上藥,自己卻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冷笑著望著小宮女收拾姊姊打翻那隻茶盞的碎片。待到小宮女收拾完畢,往我身邊走過之時,我卻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她。小宮女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大駭之下,連忙跪於地上。叫道“晨妃娘娘開恩,晨妃娘娘開恩。”想來,方才我怒打鄭婉容,把她們都嚇得著實不輕。
“你不用怕,本宮不過是見這麼精細的茶盞,就這麼給打碎了,著實可惜了。”我笑了笑,聲音之中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佻脫的調皮,可惜,小宮女仍是怕得瑟瑟發抖。
我拿起了碎片放在鼻下聞了聞,用舌頭嚐了一嚐,臉色頓時一變,不由緩緩轉眸向姊姊望去,卻見她嘴角微微牽起,帶出一絲淡漠的冷笑。我抿緊嘴唇,深吸一口氣,把茶盞碎片放下,淡淡對小宮女說道“你下去吧。”對著淑貴妃疑惑的目光,我隻能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德妃發出一陣刺耳的慘叫聲,聲音淒厲,劃破長空。我渾身一震,再也顧不得別得,轉身就要向內殿衝去!卻見張大人從裏麵走了出來,神情疲憊悲傷。
淑貴妃緊張地問道“怎麼樣了?”
張大人躬身向淑貴妃行禮後方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德妃的龍裔沒了,是……是個皇子。”
我生生頓住急促的腳步,愣愣的站在那兒,像是一尊石鑄的雕像,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姊姊驟然麵向淑貴妃,冷冷道“姐姐,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德妃被奸人所害,乃至痛失皇子。如今皇上不在宮裏,皇後被囚,德妃娘娘又這樣了。姐姐你是整個宮裏唯一能夠管事的人,你看,這事應該如何處置才好?”
淑貴妃眉頭輕蹙,冷靜的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如何處置,還是等皇上來了再說。”
姊姊的神色瞬間冷得入骨,她伸出右手對著燈光照了照,她右手的拇指已經廢了,戴了點翠鑲玉的護甲套在那兒,燈光之下,那護甲幽幽泛著死氣沉凝的光芒,一如她目中的神色。“妹妹明白,姐姐向來心軟慈悲,而這晨妃又是皇上最寵愛之人,所以姐姐不敢秉公決斷。隻是以妹妹之見,皇上縱然再怎麼寵著晨妃,亦斷斷容不得她這謀害皇嗣之罪。倘若姐姐身為一宮之主,連晨妃犯下這樣的濤天大罪都不加以治罪。那麼,這後宮豈非已經無綱紀法度可言了?試問姐姐將來又有何如何統領後宮,令眾姊妹信服?”
說著,她站了起來,向淑貴妃直挺挺地跪下,聲音裏帶出了一絲嗚咽道“姐姐,剛才你也聽到了,德妃這一胎可是個皇子呀!臣妾懇求姐姐你維護綱紀,嚴懲晨妃,還德妃一個公道呀!”
她這一跪,下麵的妃嬪也坐不住了,跟著跪在了她身後,尤其是那鄭婉容,更是哭天搶地叫道“貴妃娘娘,您要為德妃娘娘主持公道呀!”
淑貴妃見姊姊故意讓她出頭處置我,臉上的神色雖然冷然未動,眼中卻有焦急之色,她摸了摸肚子,皺眉道“靜妃妹妹想必忘記了,本宮也是剛剛小產過的人,不能太過費心,皇上憐惜本宮,才將後宮事務交由德妃打理。今天本宮不過是來討杯水喝,哪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如今本宮隻覺得心腹痛疼之極,一時也想不好如何處置晨妃,所以決意先將晨妃關押至乾西館,萬事還是等等皇上來了,再做決定。”
一旁的雲萍見機忙道“主子,您這身子骨才好點,可不能再勞心勞累,若是落下病根兒就糟了,奴婢這就扶主子回宮休憩。”
然,在座眾人皆對我怨尤已久,尤其是這幾日皇上不斷翻我綠牌,每翻一次便升我一級,更是犯了眾怒,每個人心底念裏都巴不得要了我的命。如此大好機會,又怎麼肯輕易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