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香自然是被我青腫的麵孔嚇得要死,她前腳剛出去,後腳得了消息的承哲幾乎是衣袍帶風似的衝了進來,直奔我床前,一把捧起我的麵龐,仔細看了又看,不經意的目光在前來為我送熟雞蛋的玲瓏臉上匆匆掃過,突然之間,便勃然發作了起來,他陰著臉森然問道“是誰?到底是誰這麼大膽?”

我流下淚來,側頭用手捂住臉上傷痕,幾乎咽不成聲“我自己打的。隻怪皇上太過寵我,人人都想從我這裏知道皇上的行蹤。”

承哲被我氣得不行,轉向玲瓏幾乎是咆哮著問道“朕問你,是誰這麼大膽?”

玲瓏撲通下跪,哽咽道“袁才人想要打探皇上的行蹤。”

承哲那幽深的眼眸瞬間變得淩厲無比,但語氣卻是平淡了下來“朕道是誰,原來是她!”說著揚聲將綠鬢叫了進來,淡淡道“傳朕旨意,賜姓袁的賤人掌嘴一千!你到現場親自給朕看著,別叫執行太監耍滑偷懶了去。”

綠鬢應了一聲,領命而去,我卻真真被嚇了一大跳。掌嘴一千,綠鬢親自看著,那還會有命嗎?我原以為,他最多也就打還她幾下,罰她半年俸祿,全然不意他竟是如此輕易便要了她的性命。

當下便又急又悔,跪下求情道“皇上不要,我臉上的傷是我自己打的。”

承哲仍在氣頭上,一把把我從地上抱起來,憤憤道“朕不管你是自己打的,還是被她打的。總之,你受傷便是因她而起。你是朕最心愛的人,朕若是連你都保護不了,那辛辛苦苦爭奪權勢又為了哪般?她若是當真得罪朕,朕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跟她多計較,但她千不該萬不該來傷朕的心上人。”

他這話,我聽著有些耳熟,但情急之下,卻也來不及多加思索,把手環在他脖間,把臉藏在他腋下,低聲道“皇上,打三十就足夠了,我不想再有無辜之人因我而死。”

“她並不無辜。”承哲怒氣不減。

我沒辦法,隻好抬眸哀求道“別,別殺她,好不好?我隻想讓她受些教訓,沒想過壞她性命。皇上若是將她掌嘴一千,她哪裏還有命在?”

承哲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怒氣終於稍稍平定,隨後,他緊緊抱我於懷中,低下頭來,用他的唇輕輕摩挲著我青腫的臉頰,輕聲道“你也要體諒朕的心情,你不曉得朕見到你的樣子,真恨不能立即將傷害你的人碎屍萬段。你是朕最心愛的人,你受了委屈,朕就一定要為你出頭。”

我扁扁嘴道“皇上盡是偏心,從前我姊姊打我之時,就不見得為我出頭。”

承哲歎了口氣,語氣漸漸柔和“朕倒是想呐,但朕若真是要罰她,隻怕第一個跳出來跟朕拚命的人,就是你。”

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隨即扭動著身子,嘟著嘴問道“那當日德妃、銀衣欺負我呢?又不見你來救我。”

承哲把我放在床上,從玲瓏手中接雞蛋,熟練而小心地在我臉上滾動著,笑道“你這矯情的家夥,朕好心替你出氣,你這會子倒是跟朕翻起老帳來了。”

我輕輕按住承哲的手,柔聲哀求道“我知道皇上是替我出氣,但袁才人實在罪不至死。”

承哲沉吟片刻說道“朕便是要讓所有的人知道,朕想寵誰就寵誰,無關身世,無關地位。朕也想要告誡某些人,不要仗著自己的外戚有軍功,就在朕的後宮裏放肆行事。”

我看他怎麼也不肯鬆口,心下愈沉,轉過身去靠在他胸前,輕聲道“我知道皇上待我一向極好。無論我做了什麼錯事,都肯包容我。但是,皇上,大亂剛過,六宮祥和才是真正要緊。我知道,皇上新納的妃嬪都是在平定藍言軒叛亂之時有功之臣的家的女兒或是姊妹,而我,卻在這事上掌摑德妃,威脅皇後,犯下濤天大罪,皇上不處置我,已是仁慈。若是皇上再為了我,殺了袁才人,沒得會涼了功臣之心。我從前任性,事事都不曉得為你考慮,難道現在還能再這樣嗎?”

最後一句,令他有些動容,他的手一分分加力,把我抱得更緊些,隨後將玲瓏宣了進來,道“去跟綠鬢講,改為將袁才人掌嘴三十,罰半年俸祿。”

我這才放下心來,長長地籲了口氣,承哲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他上床躺在我身邊,用手臂枕著我的頭,語氣溫軟地說道“朕就曉得你沒那麼狠的心。”

我心中一跳,瞧著他輕笑道“怎麼在皇上心中竟然以為飛雪生就了一幅鐵石心腸嗎?”

他的左手細細地撫摸著我的長發,臉上的笑意略有些冰涼“你對別人,倒是俠骨柔腸的,鐵石心腸原是專門用來對付朕的。”

我聽他溫存著說出這句話來,身上不由涼浸浸的侵上一層寒意,掙紮著起來,半跪在床上,眼中已然滴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