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了解我。”想及姊姊從小看我長大，竟不如憶柳這個昔時的仇敵對我的了解，聲音中都帶了哽咽，順手拿起了茶盞，將冰涼的茶水事著絲絲縷縷的痛楚一飲而進，強咽入腹。
憶柳笑了起來，燭光搖曳之間，但見她顧盼多姿，分外美麗多彩神采“正因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會不遺餘力地幫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狼心狗肺之人，幫你，豈不就是等於幫我自己？你知道的，我這個失了帝心的昔時娼妓，若沒有別人的幫扶，根本就無法存活在這深宮之中。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所以，當你給了我一絲生存的希望之後，我又如何能不珍惜這樣的機會？”
我聽她如此說她自己，心下不禁難過，斂容正色道“你為什麼要這麼作踐你自己？這宮裏的任何一個女人並不比你更加高貴。我從來不覺得這深宮跟青樓妓院有什麼分別。這裏的女人跟妓院的女人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大家都在等著恩客的寵幸。無非就是青樓妓院的恩客來自五湖四海，付出的錢是真錢白銀。而這深宮裏的恩客就隻有皇上一個，付出的錢不過是民脂民膏而已。”
“天！”憶柳再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將出來“真正合該縫上你這張亂攪舌頭的小嘴。古往今來，膽敢把深宮中各位高貴無比娘娘比擬成青樓妓院裏的娼婦妓女的，也就隻有你夜飛雪一人。”
我垂下頭，唇邊露出一道淺笑“這等無非無天的話，可不是我想出來的。”
憶柳一怔，恍然之後不禁咯咯嬌笑起來“我說是誰給你這潑天的膽兒，原來是那一位。你們二個真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連說的話都這麼相似。”
我輕笑著，想起第一次聽到翼之把深宮比擬成青樓的震驚與好笑，又想起他與我的三年之約，以及隨後的種種變化，神色不由黯然了下來。
憶柳見我複又傷感，寬慰道“好了，你也別這樣了，再熬也就不足半年了。”複又蹙眉道“我現在擔心的，反而是眼前這一關。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淑貴妃肚子裏的，是假的，隻是不知道德妃肚子裏的是真還是假，也猜不準，你姊姊是會向德妃下手，還是向淑貴妃下手。”
我眉梢一揚，斷然道“不管德妃那一胎是真是假，她必然會選淑貴妃下手。因為，德妃的修性，她並不看在眼中。淑貴妃才是她的勁敵。”
正說著，玲瓏端了燕窩進來，我見她走路一瘸一拐，左邊臉上滿是青紫抓痕之色，右邊高高腫起，直呈五個手指印，不禁呆了呆，隨即大怒，問道“誰欺負你了？”
玲瓏摸了摸臉，苦笑道“傍晚時分遇到袁才人，一個勁向我追問皇上的下落。我隻是推說不知，不知怎的就惹惱了她。”
憶柳見她傷成這樣，心痛之下，眼淚都落出來了，氣道“這些人，自己沒本事留住皇上，爭起風吃起醋來，倒是威風得緊。”想了想又道“我聽說，這袁才人跟賢妃走得倒是挺近的。”
我點點頭，突然伸出手來，對著自己的臉上就是重重的兩巴掌，這兩下當真極重，瞬間鼻唇之間便有絲絲鮮血溢出。憶柳和玲瓏頓時被我嚇傻，待得反應過來，一人一邊，飛快抓住我的左右雙手，憶柳又是心痛又是氣，罵道“你傻了？就算是夜無色因桃花粉一事報複在玲瓏身上，幹嘛自己這麼作賤自己？”
我咬著牙，緩緩道“夜無色若是當真是動手打我，這事也就算了，活該我是她妹妹。但她若是指使她的爪牙來動我的親人，這就不行。”
玲瓏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二姐何苦為了我這個下賤的人這樣，我是奴才，袁才人是主子，主子打奴才原是天經地義一事。”
我盯著她的眼睛，柔聲而堅定地說道“你錯了，你不是奴才，你是我夜飛雪和孟憶柳的妹妹，你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手足。我若沒能力保護你，就絕對不配當你的姐姐。”
說著，轉向憶柳笑道“還要煩請大姐去把靈香那丫頭給請來。”
憶柳望著我青腫的臉，歎了口氣道“飛雪，你給我記住了，將來我若是被人打了，或者是出了什麼事，你可千萬別給我搞出這自殘的一招。你隻知道自己心疼我們，難道不知道我們也會心疼你的嗎？你這麼做，讓我們良心何安？”
我甜甜一笑道“你們不用良心不安，因為我心裏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我受了委屈，你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來幫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給我出氣，就算我想阻止，隻怕也阻止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