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麼一說,我也隻好悻悻而回。
今晚的夜空分外晴好,一輪彎彎的月芽穿雲而出,將淡淡清輝灑在了生氣勃勃的大地上,天地之間,仿佛染就了一片銀霜,遠遠看去隻見一片朦朧綽約。
我正自坐著自酌,一道素裳纖影從外而進,是憶柳來看我了。她見我臉上露出三分醉意,不禁顯出憂慮,三步二步上來,將我的酒壺搶去,嗔道“也沒見你跟我學精,卻學會了跟我一樣喝酒。”
“我明明在皇上的安排之下已經替銀衣驗過屍,查明了她的死因是因為三根細入牛芒的黑鐵玄針從她囪會穴上插入,沒入腦內導死。我也明明已經知道殺手是個武功高強之人就在大內侍衛之中,卻偏偏什麼也做不了。那麼我現在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麼?”我歎道,從她手中拿過酒壺,替她也倒了一杯,敬了敬她。
憶柳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道“也難怪禦醫查不出她的死因,那三根黑色的玄針跟發色一致,又整根沒入腦中,若非你用磁石一試,任誰都想不到她會死於如此刁鑽的手法之下。說起來,你又是怎麼想到的呢?”
我欲端起酒盅,卻發現手心突然涼滑,歎了口氣,凝視著自己在酒水中的倒影出來的雙眸,淡淡道“我先前查遍她全身也查不出任何傷痕,突然之間就想到了先前遊曆江湖時曾聽說過的一件凶殺案。”
“凶殺案?什麼凶殺案?”
“有個惡奴欺主,而主人卻因種種原因,總是一味忍讓。終於有一日,這個主人忍無可忍,於是她決心要殺死這個惡奴,主人會醫,可她既不想讓人家知道她會醫術也不想讓人家知道她對這個惡奴早已心存殺意,於是,她趁惡奴不備,用一支沾染了番木鱉毒性的毒針刺中惡奴的太陽穴,隨後再用石頭擊破惡奴頭部,偽裝成那惡奴害她,而她在驚恐失措之下為了自衛用石頭砸死惡奴的假相。”
憶柳聽得幹咳一聲,麵色卻是有些古怪“這麼說,你當時也以為銀衣是中毒而死的?”
“她若是中毒而死,禦醫必然查得出來。所以後來,我又想起了一件案子。”
“還有一件案子?”
“對。就是當日冷家老奴猝死之案。你也應該聽過這件事。當時,德妃為了拍太後馬屁,從外麵找來了一個在戰火中失散的冷家老奴。可是這個冷家老奴卻實在沒有福氣,見過太後之後,竟然因為激動過甚,氣血翻湧,而導致虛火上升,痰迷心神,一口氣沒喘上來,就這麼死了。”
憶柳小心地看了一下我的臉色,道“這事,我聽過。”
“可是事實上,那個冷家老奴卻是我殺的。我當時以為她皇後找來揭穿我身份的,不得已之下用金針殺了她,而那枚金針也因為我用力過猛,全部沒入了她的胸口。”
憶柳聞言抬頭,雙目清輝瑩然,靜靜凝視著我,目光中流露出關切之意“好了,二妹,這些不開心的事,還是別說了。”
我輕笑一聲,聲音卻尖銳高凜得令自己的心中都忍不住一顫“不,我要說,因為這兩點正是我想通銀衣之死的關鍵。第一個案例令我想的就是銀衣全身無傷,那麼,傷口會不會是在不易察覺的頭部?於是,我便開始仔細檢查她頭部。可是因為那三枚玄針已經沒入顱內,我第一次檢查的時候真的沒有找到。於是我想到第二個案例,會不會有細小的暗器已經直直插入銀衣體內,而傷口卻掩飾得很好,令我沒有發現呢?於是我把這個大膽的假設告訴了皇上,希望能剖解銀衣的屍身。可惜皇上並不同意,他給了我一些磁石,要我用磁石一試。我不得已,隻能用磁石一試,誰知道,磁石經過銀衣頭頂之時,竟然真的被我吸出了那三枚黑鐵玄針,銀衣之死,至此,方才真相大白。所以說,人呀,就是這麼脆弱,有時候,要你死的時候,隻許要這麼小的幾枚針,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了。”
兩人在燈下默然相對許久,各懷各的心事,千頭萬緒的,竟一時不知從哪裏說起。
“好了,你也不要煩惱了。你要相信皇上,既然皇上已經知道了銀衣的死因和你姊姊的冤屈,他就一定會有所動作,我可以擔保你姊姊一定不會有事,說不定還會因禍得福呢。”憶柳雙目幽幽,躊躇半晌,終於繼續道“倒是你,這一身的傷,說說看,前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