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及我提及昔時之事,他像是忽然惱羞成怒,又像是突然無言以對,抬著我下巴的手,“騰”一下收了回來。我心中正自驚惶不定,忽然,頭頂之上傳來他清冷淡漠的聲音“你說得沒錯。從前朕是不喜歡她,不希望她替朕生下皇子,甚至想過要她死。她死了,皇後的位置就會空出來,這樣,朕就可以把它交付給一個朕真心喜愛的女人,並和她鳳凰於飛,鬆蘿共依,比翼連枝,白頭偕老。”
我忍不住抬起頭,屋裏的燈光原本就有些晦暗,窗簾上輕紗的起伏的陰影,使得光線更加暗淡,燭光與陰影交替映在承哲的臉上,卻突現得他那雙星星一般的眼睛,更加明亮,那他臉上那苦澀清冷的神情也愈發生動起來。
我望定了他,他也望定了我,我們兩人之間一陣沉默,良久之後,我才低下頭輕聲問道“那麼,是什麼原因,讓皇上改變了主意,允許皇後為你懷孕生子了呢?”
“很多。朕不管她出於什麼想法,什麼目的,背叛了藍言軒、背叛了太後,從而完全站在了朕的身邊。但,鑒於這份情,朕也應該對她有所回報,對不對?”承哲揚了揚眉,語氣中有些嘲弄之意。
“皇後娘娘對皇上,也總算是一心一意。”我輕輕歎息。
“她若對朕虛情假意,弄得後宮之中,荊棘遍生,讓朕半點插腳不得,那朕,會容許她活到現在嗎?早就趁那次逆亂,殺了她了。”承捉摸忽然冷冷地笑著說道。我一怔,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卻見他的眼神陰冷深邃,瞳眸之中更是晦暗幽冷。
“現在,你應該告訴朕,你人都沒去過皇後宮中,又怎麼會知道她那兒有盆七色花的呢?”他突然伸手,再次將我下巴抬起,細眯著眼睛看著我,讓我心中生出一動寒意來。
“皇上神機妙算,又如何會猜不出,我的消息源自於何人呢?”我不動聲色地說道“早些日子,姊姊來過我這裏,說是在皇後那兒看到一種奇花,有七種顏色,十分美麗,隻是聞那味道卻未免香得太過濃烈,她問我這香味會不會對皇後的鳳體造成傷害。我一聽便知道這花有些不對頭,但自己又不方便出麵去看,所以,就讓憶柳去辦了這事。”
“你如今倒有些不同了,從來若是遇到此事,你還不動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拚命在朕的麵前說起你姊姊的功勞來?”承哲笑了笑,眼神愈發幽深難測,眸光閃爍之間,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千年寒水“可是現在,朕聽在怎麼耳中,怎麼倒反而感覺,你是在替你自己搶功勞呢?”
我勉強吞了口口水,嫣然笑道“我可沒有半分功勞,其實,一切都是姊姊的主意。”
“朕明天會把銀衣的事在早朝之上公布,到時候,必然會有無數朝臣上奏,要求嚴懲她銀貴姬,匡正宮中秩序。到時候,她的封號必然就會被剝去。還有,貴妃之位空缺許久,恐怕有人的位份又要再上升一升了。”他望著我,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那飛雪就在這兒替姊姊先行謝過皇上了!”我低下身子,向他行了個禮。
他笑了笑,慢慢靠近我,他身上帶著淡淡龍涎香的氣息瞬間包圍了我,我臉上方覺得一熱,耳邊便已傳來他低聲輕語道“為什麼你會以為朕會把貴妃的稱號給你姊姊?”
我怔了怔,心中有數個念頭急轉,臉上雖然依然平靜,可到底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問道“難道不是?”
“你說呢?”承哲輕笑一聲,隻是笑聲苦澀,仿佛有無盡疲倦“一個對自己腹中的孩兒都可以下毒用以來拖住自己妹妹腳步的人,又怎麼會關心他人腹中孩子的死活,你姊姊的醉翁之意,豈在於這盆七色花之上?更何況,後宮與朝廷息息相關,你還以為現在仍是藍言軒把政,貴妃之位空有虛名的時候嗎?不,現在的貴妃之位尤其重要,是朕和朝廷之間相互的聯係,朕心裏早就有了人選。你姊姊,還不值得朕為了她而向百官悍然叫板。”
那姊姊的這一翻心意,這一翻做作豈不都是白費了?她豈不是在為她人做嫁衣?
我麵上裝出來的刻意平靜終於被他打破,渾身不由繃緊,他感受到了我這份緊張,緩緩逼視於我,嘴角揚起一份驚訝的之意,秋水般的眸子裏卻帶上了隱隱的關切“真想不到,你明知道你姊姊當初是用苦肉計把你留下來的,如今卻還如此關心她,處處幫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