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衣並不言語,我當然更不敢接話,時間在一點點地流失著,殿內幽沉寂靜得出奇,而太後的耐心顯然在渲染著詭異的氛圍中漸漸地被消磨,她冷冷道“怎麼,還沒想明白嗎?哀家告訴你,你是自小在皇上身邊長大的人,花晨也是自小在皇上身邊長大的人,貴姬這個位置,你坐得,花晨也坐得。你再這麼不分敵我,亂罰一氣,哀家,就不會再這麼有耐心跟你講這麼一大堆道理了。”
似乎被太後的這句話給嚇著了,銀衣再不敢接話,隻是垂目流淚,好半晌,才又開口答道“太後教訓得是,是這臣妾糊塗,臣妾以後……必然更加盡心。”她說話的聲音帶著楚楚戰栗的意味,滿臉的悲苦之色,柔弱可憐地幾乎連我的同情心都要被勾起來了。
“你知道就好。”太後那溫柔如同春風般的聲音再起“哀家瞧你也有些累了,不妨先行退下,哀家還有事要跟花晨商量。”
“是!”銀衣溫婉應了一聲,恭身退下,臨走之前,卻不忘怨毒無比地看了我一眼,直把我看得汗毛直豎,陰冷的寒意直透心底。
“怎麼,以夜飛雪的膽量,還會怕區區一個銀衣不成?”待她走遠了,太後輕笑著問我,明明是霜冷的譏聲,語態卻又溫柔得如同親人間的閑語一般。
我鎮靜下來,輕輕抿唇,苦笑道“不敢,貴姬娘娘本就對我令眼相看,我深信,經太後這麼一指點,她必定對我更加青睞有加了。”
“你連哀家和皇上的青睞有加都不在乎,更何況她小小一個貴姬?”太後微微一笑,斜睨輕道,精冷的眸光卻鎖住我的表情片刻不放“再說了,上次她到你那兒鬧事,你不是以區區一個傷寒小症,就把她給嚇跑了嘛?哀家相信,就算她再耍出什麼花招來,你也不會怕。大不了,你就去向皇後求救,你給了她那麼好的方子,你若有難,她又豈會袖手旁觀?”
我心中恨不能一腳揣死這個死虔婆,臉上卻不敢露出半會,退開半步將掠到頰旁的發絲輕掬而後,雲淡風清地問道“時辰已經甚晚,臣妾不敢再打擾太後休憩,臣妾向太後先行告退。”
“你還真是半點不在乎。看來你對以後如何應付銀貴姬的多多關照有著極大信心嘍?”太後目中有凜芒略閃,因我的不肯臣服有些不悅的惱怒。
我噗嗤一笑道“臣妾是對銀貴姬有著極大信心的。太後方才還教訓她說她不分敵我亂罰一氣,以銀貴姬對太後的耿耿忠心,又怎麼會為難我這個身在冷宮,未被皇上寵幸過,且如今太後身邊除了一直服侍的阿喜之外,也就和我親些了的失寵小充容呢。更何況,太後不是說了,皇後娘娘也會來救臣妾的嗎?”
太後一時語塞,表情凝住,似驚更怒,半晌方才冷然道“你以為她就這麼聽哀家的話?如果說這世上隻有二個人是可以不顧性命去換取皇上的真愛的話,那銀衣必定便是其中之一。隻不過,她和梨嫣有所不同的是,梨嫣的愛,是奉獻,她的愛,卻是獨占。如果說她將林良人打得半死是因為林良人獲得了皇上的寵幸的話,那麼,她出手把你弄死,則是因為雖然你沒有皇上的寵幸,卻仍在皇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哀家相信,在林良人和你之間,她一定更想你死。”
“世事如棋,我也罷,皇後也罷,貴姬也罷,不過是太後和皇上手中的棋子,若太後下棋的時候,已經想好要用貴姬這枚棋子吃掉我這枚棋子的,那我無論做些什麼也沒有用。但,太後如此英明,必然知道我這枚棋子留著還會對這宮裏的女人有所鉗製,所以,太後現在,還不會任我被她吃掉。”我嘻嘻一笑,向太後深深行禮,再不回頭,揚長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