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語，失神地看著眼前人，覺得心裏沉甸甸的。真沒想到，當初騙我，害得我差點喪命的是她，可救我命的人還是她。沉默了許久，我冷靜地說道“憶柳，我覺得我們倆個都弄錯了。我們都誤以為他對我仍有餘情，可是經過今晚我才知道。他恨我，恨不得立即殺了我。我想，是因為他覺得我是他的恥辱，我是他與過去那段失意、屈辱的日子相關聯的證明。”
憶柳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傷疤之上，低聲喃道“不……不會，如果他要殺你，為什麼還要救你？”
“我想，他是在等著我向他低頭，向他服軟，向他臣服。如果我今晚真的拋棄自己的尊嚴，向他搔姿弄首，向他搖尾乞憐，任由他把我蹂躪踐踏在腳下，那麼，恐怕我就出不了那個門了。憶柳，他恨我，唯有把我的感情和尊嚴徹底摧毀，唯有把我徹底征服，才能滿足他那顆憤恨的、報複的、仇視的、扭曲的心靈。”
空氣中帶著梅花的清淡香氣，那些冰冷的香息吸入口中，令人有一種頭腦清醒的感覺。
憶柳渾身一震，圓睜的眼睛望向我，緊抿著唇說不出話來。事到如今，我也是對自己的處境無話可說，氣氛突然變得沉悶無比，我和她麵麵相覷，各想各的心事，陷入於一片沉默之中。
玲瓏的到來打破了我們的沉默，她們兩個扶著我傷痕累累的身子，幫我泡到藥水裏，傷口和藥水一碰，我痛得眼淚直流，下意識地死抓住她們兩人的手，她們誰也沒有放開。
藥水的效用很快，過得一會兒，便不再痛了，再泡了半個時辰後，我從水中出來，玲瓏和她兩個分別在我抹不到的地方為我抹擦著藥膏。
“想不到這個舒婕妤居然蠢到這種程度，膽子居然大到這種地步，她為了阻止你侍寢，竟然會裝病，也不怕皇上對她生了生份之心。”憶柳邊把我扶上床，邊評論。
我臉上勾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回答道“她是真病了。”
停頓一下，見憶柳臉現驚異之色，輕聲解釋道“你忘記我臨走之前交代了玲瓏些什麼嗎？”
“當時那麼多人，那麼亂，我看你根本就沒什麼機會交代她什麼呀。”憶柳凝眉細想“是了，我記起來了，你好像跟她說了一句記得要謝恩什麼的—莫非，你並不是想讓她替你謝過皇上的聖恩？”
我冷笑道“對於宮中的其他女人來說，這就是皇上的恩典了。可對於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我為什麼還要對他謝恩？男女的歡愛，本是天地倫常之事，可在宮裏，一個男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的身體，那個女人居然還會把這當成是一種恩典，我呸！”
“飛雪，你別這麼憤世嫉俗了。聽你這麼一說，我現在愈加不相信舒婕妤是為了阻止你侍寢，而故意裝病……”
我長歎了口氣道“那天舒婕妤來我們這兒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她身上掛著的那香囊？那個香囊皇後曾經也戴過，舒婕妤身上的那個，雖然比皇後先前的那個少了幾味藥足以影響到身體健康的藥，但當真也不是那麼好戴的。”
“所以……”
“所以，我也給玲瓏做了一個香囊，裏麵的藥味，與舒婕妤身上帶著的正好相克。”黑暗中，我的聲音有絲絲陰冷“舒婕妤既然喜歡玲瓏，那麼，等玲瓏上門求見感謝她的知遇之恩時，自然是不會閉而不見的。隻要她帶著自己身上的香囊，然後再聞到玲瓏身上香囊的味道，不出半個時辰，非氣血不通，暈將過去不可。她是皇上的寵妃，她暈了，那些宮人自然要在第一時間通知皇上的。”
“所以說，舒婕妤根本就不是故意裝病把皇上騙走的？她是真的病了，可她既然帶上了這麼一個東西，怎麼還會……”憶柳有些吃驚地望著我。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隨後歎氣道“原來想用梅香精露將她騙至局中，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她竟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去洗凝脂泡溫泉了。”說話間，窗外，北風突猛，整個世界在這一刻沉淪在黑暗的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