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暖轎把我送回了乾西館，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還能以清白之身從那個地方出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憶柳見我裹著被子，滿麵通紅，嘴角紅腫的回來，沒有露出任何的驚異，隻眼底有一絲落寞稍縱即逝，她淡笑道“怎麼樣，有沒有用上我前些日子教你的那些法子？你是嬌喘籲籲的那種呢，還是嬌怯救饒的那種？”
我累極，所有的心力都在剛才那場與承哲的對博中耗盡，輕虛著雙目半天說不出話來。見我如此疲憊，她望向我的目光頓時變得古怪起來，視線在我臉上轉了一圈，輕歎出聲“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她的這句輕歎令得我的淚水猝然而下，沒入鬢角，我騰一聲坐了起來，也不顧身上的棉被滑落，一把抱住了正不聲不響為我擦拭嘴上殘留血漬的玲瓏，渾身不停地顫抖著。
憶柳見到我露出來的肌膚之時頓時一怔，失聲叫了起來“哦，天！怎麼會這樣？”
我並不多說，隻臉更深地埋在玲瓏懷中，一如當初埋在姊姊懷中一樣。方才我全身緊張，還沒覺得如何，可現在，卻覺得全身身上上都像是被紮了無數細小的針刺，隻痛得我不可抑止顫抖。
“飛雪，告訴我，這些傷是怎麼來的？你被人打了？被人虐待了？是皇上？皇上打你？不，不會的，皇上怎麼會對你下這種狠手？是皇後？是銀衣對不對？”憶柳擠了過來，輕輕替我將被子蓋好，又是憐惜又是急切又是慌亂地胡猜著。
我費力的張了張嘴，忍著劇痛，輕聲道“這些傷，是皇上弄的。我……我還來不及侍寢，他就被舒婕妤請走了。”
她的臉色驟然發白，搖頭道“不，不會，皇上怎麼會對自己心愛的女子下如此狠手？他沒這麼狠心，沒有！”
“孟美人為何如此肯定？”玲瓏揚起了臉，麵頰之上濕漉漉的“皇上每次想要姑娘，都會把姑娘弄得遍體鱗傷。頭一次是打破了頭，再一次是摔斷了手，這一次……這一次……孟美人，你自己好生看看，姑娘身上這些傷。”
“怎麼會這樣。”憶柳眼中垂下淚來，顯得失望已極，她喃喃地說“明明是溫潤如玉的這樣一個人。我……我從前並沒聽過他會如此對待梨嫣呀。”
“你們倆個，都別圍著我掉淚了。我還沒死呢！雖說我身上這傷不少，但我也沒讓皇上好過。還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呢，他一碰我，我就上了火，一上火，就把什麼都忘了，跟著，就跟他對著打上了。”忍著痛，我從玲瓏懷裏掙紮出來“玲瓏，我開個藥方，你這就替我送給姊姊，叫她給派人我抓藥去。既然是她把我送到皇上的嘴裏，當然就應該由她負責我的傷。哦，對了，你再給我燒一窩熱水，一會兒我要用藥泡澡，我可不想痛一晚上。”
開了藥方打發走玲瓏，我衝著神色比我還淒慘的憶柳道“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勁？”
“我從前總想著，總是我對不住他，他……那麼好，那麼善良，那麼溫柔，那麼……那麼善解人意。而我，卻半點都配不上他。不如——”她說，抽了一口氣，淚水湧出了她的眼眶，她嗚咽著說“讓他恨我也好。他恨我，心裏總還是有我。”她輕輕抽噎“卻原來是我錯了。他——他的心竟是和太後一樣的。”
我渾身一怔，仔細望著她。她的臉被淚水浸洗得那樣明亮，卻又那樣蒼白，這使她看上去反而有種超凡的、怪異的美。我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憶柳，愛上他，會是你這輩子最大的悲劇。”頓了頓，我輕問道“既然你這麼愛他，為什麼當初要站在太後一邊？”
“你認為像我這種人，有選擇的餘地嗎？”憶柳臉上浮現出淒豔的笑容“身不由已，命由他人。這便是我這一生的寫照。我這一生，髒了身，碎了心，破了夢。而他，卻是我心中唯一的淨土。我當初雖然被太後控製著，隻能遵從太後的意願，可我在背地裏，卻也多次暗中幫助過他。否則，你以為，他是如何知道冷雪代嫁的事？你姊姊離家的事？還有，那次我來騙你回京，他又怎麼會這麼巧同時出現？我……我看見他對你們姊妹如此的情深意重，心裏想著，總有一天，當他知道我對他的這翻苦心時，他一定會……一定會……”她的雙肩不停地微微顫動，臉上流露出苦澀和絕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