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翼之並首站在樹下,枝頭春花發出的淡香飄在空中,清清淡淡,卻又引人沉醉,這是一個翼之刻意尋找的隱蔽地方,空暢,靜謐而又美麗,除卻重重綠蔭之外,唯有我和他兩人的身影。
我垂目靜想著翼之的言語,沉吟半餉方才問道“你和他從前一直不都是好兄弟嗎?正因為你很了解他,你才會決定幫他的。可——為什麼,你現在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翼之壓低了聲音說道“飛雪,我想是我天真了,我原該在無影的事上就有所警覺。”
“無影的事,又怎麼了?”我抿緊了嘴,有些艱難地開口。
翼之的臉色不盡自然,定定看了我一眼,開口道“他跟無影的關係,可謂是非比尋常,他這一身的武功也都是無影所教。可是,當我動手殺無影的時候,他非但沒有阻攔,而且還幫我對他痛下殺手。可見,骨子裏,他也是一個冷淡苛刻,殘酷無情的人。還有,我們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勢單力薄,孤家寡人的傀儡皇帝,老老實實地被太後和藍言軒壓製著。現在看來,我們錯了,他應該早已暗中培養了自己的力量。這次大內侍衛的選拔,正是他把自己的勢力滲透進來的大好時機。我們自以為在幫他,豈料,他不過是在利用我們而已。飛雪,我和他這麼多年的朋友,可謂相交甚深,可我卻從不知道他暗中隱藏著這些力量,可見他心機有多深。你雖然聰明,但一向直來直去,你這樣的人,隻善於在戰場上正麵衝鋒對決,不善於去攻陷一個個詭譎惡毒的陷井。我……我這是怕你會出事!”
我悶不作聲,隻覺得內心百感交集,一時難以分辨。
見我低頭不語,翼之不由眉頭輕蹙,漸漸沒了沉靜之意,氣急焦慮道“難道你以為我是因為嫉妒成恨而誹謗攻擊他嗎?難道你還以為他還是隱龍山莊那個謙謙君子嗎?難道你還覺得他的真心信任你我兩人嗎?不,你錯了。你也聽到他跟綠鬢兩人是如何在談笑間安排人手的,如果他真的心中無鬼,真的信任你我二人。根本就無需這樣的安排,他隻要跟我說一聲,我又怎麼會不允,怎麼會不答應他?如此的安排,如此的心機,又怎麼不讓人心寒,讓人擔憂?”
我怔怔望著被風吹得晃動搖曳的樹影,輕聲道“從前,他在我心中的確是個謙謙君子。可是,在我知道他可以一人分飾二個人的時候,在我見識過他的血腥手段之後,我又怎麼還敢把當成是當初的蕭慕白呢?”
“那就跟我走!”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我緩緩的抬起眼梢,看著這個麵色陰沉卻又帶著異樣擔憂關切神色的男子,心中一軟,便想答應他。
“花晨,花晨,你在哪……”遠處傳來姊姊的呼喚聲,聲音略略發抖,蘊含的是滿滿的擔憂和關懷,看樣子,是我久久不回,引得姊姊害怕擔心起來。
我渾身一震,頓時所有的思緒都湧了上來,無名的悲鬱哽塞了我的咽喉,我歎了口氣,用力咬著唇,眼光凝向翼之,嘶啞著嗓子說道“不行,我不能跟你走。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我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跟你回去的。”
清風悠然穿過樹林,帶動遠處宮簷上一串七彩琉璃鈴,發出清脆而又優柔的聲響,好似春風清冷的吟歎。
翼之靜靜地凝視著我,緊抿的雙唇讓他英俊的麵容憑添了一分攝人的威嚴“飛雪,你不要這麼任性。世事難料,人心難測,你留在這裏,會非常危險。若是你發生了什麼事,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
“翼之!”淚水迅速蓄滿了我的眼眶,我抬眸,深情、沉痛地喊道“你這麼說,是存心讓我不能安心呆在這裏嗎?你知道我跟姊姊的感情的,你知道我不能,我也做不到在這個時候離開她。”
“為什麼你要這麼堅持?”翼之顫抖著說道,嘴角因著痛楚而微微下斜“你該自私點,該為自己多考慮點。”
“我想過要自私,我過想要為自己多考慮,我過想要扔下姊姊不管的!”我仰著頭,喊了出來,聲音愈加哽咽“可是我過不了自己良心這一關。我爹娘雙逝,世上就隻剩下姊姊一個親人。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你先先摸著自己的心,然後再告訴我,若裏麵那個是你的姊妹,你是否在知道她中了毒,甚至有可能母子不保的情況下棄她而去嗎?好,你若說得出口一個是字,我便跟你走。”
翼之看著我滿麵淚水的樣子,長歎一聲,伸出手來細細替我抹去臉上的淚水。我側臉感受著他手上溫熱沉穩的男子氣息,隻覺得拒絕他,當真是千般苦,萬般難。
“飛雪!”翼之低下頭,溫存的將額抵在的我的額上,輕輕的摩挲著,低聲說道“你說的我都懂,都能理解。可——麵對如此一個充滿心機的皇上,一個陌生的讓我覺得害怕的皇上,我又怎麼能夠放心地讓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怎麼放下心?你這是在折磨我,你這是存心讓我日子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