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昊天罔極,我獨不卒(1 / 2)

不知何時,窗外已是秋風驟起夜雨驟急,冰冷的雨水“撲通撲通”的敲著窗紙。不時會有雨水或透過破舊的窗紙溢濺進來,或從房頂的破磚瓦簷中滴落下來,隻一會兒功夫,屋內便已冷冰冰的濕了一大片。

我眯起眼睛,默默地打量了這淒慘狼藉的孤館很久,才慢慢平熄下心中的濤天怒火,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裏捧出爹娘的靈牌放在桌上,讓姊姊磕頭祭拜。我在赴京之前被冷家的人告誡過,說冷家如今家有喜事,不宜與夜家的白事相衝,故此,冷家不允許爹娘的靈牌進屋的。但我不管,姊姊已然見不到爹娘最後一麵,又怎可不給爹娘的靈牌上香呢?於是,我便請人做了個與眾不同的靈牌,這靈牌可折可疊,便是放在我的腰間的束帶裏,也是看不出來的。我隻是未料到,姊姊這屋裏,竟是連支香都沒有。

無香便由燭替代,看著姊姊和青蟬匐在地上低聲而又小心號哭的模樣,我隻覺得心裏一陣陣地絞痛,心痛、悲苦和憤怒在我的經脈裏橫衝著逆行,無處宣泄。辛苦的撐住一個苦澀的笑容,眼中卻又已有了淚。昏暗的燭火突暗突明地照在爹娘的靈牌上,也照在跪拜於地上的姊姊和青蟬身上,顯得她倆愈發的淒苦和可憐。我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方才有力氣淒楚說道“爹,娘,你們現在終於又可以見到姊姊了!希望你們在天之靈,保佑她……”倔強隱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滾而落“爹,娘,姊姊她不是有意不來扶棺,而是……”話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隻是痛苦地望著爹娘的靈牌,眼淚一滴滴的打濕了我胸前的衣襟。

姊姊從地上慢慢的爬到我的身邊,她那迷蒙而無神的眼睛裏布滿水霧,慢慢的,那水霧溢出了她的眼眶,化成淚珠滑過她憔悴的臉龐,停在嘴角邊顫動著,很快便無聲的滴到了她的衣襟上。

她蒼白著臉色,伸出手胡亂的揮舞著,盲目的想要尋找著我的方向,她顫抖著聲音,怯怯的,痛苦的,悲哀而又淒楚的輕叫道“飛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原諒我的無可奈何,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話都沒說,隻是伸手緊緊的擁住她。青蟬也忍不住爬過來,伸手抱住了我們。我們三個,就這樣抱成一團,放聲痛哭起來。雨水從漏瓦之中滴落下來,很快就打濕了我們的身子,於是,我們三個抱得更緊了一些,仿佛這樣,我們的心和身才會稍稍溫暖一些。

時間仿佛凝固了,雨水仿佛停止了,隻有我們的悲切的哭聲,在幽黑長夜裏回蕩著,隨即又被可怕的空寂吞噬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於平靜了下來,隨即便覺得全身發冷,腿腳發麻。我們相互摻扶著站了起來,青蟬又張羅著幫我和姊姊更了衣,我這才慢慢地將爹娘的靈牌收起,紅腫著眼睛,和姊姊手拉手地坐下。

“飛雪,爹爹好好的,怎麼會出了那種事?娘親她臨終前可有交代?她……她性子一向開開朗,為何會走上這一步?”姊姊癡癡地輕撫著梅花斷七星琴,輕輕地問道。這琴原是娘親給她的陪嫁,可是當年姊姊大婚時,不知何故,竟是未帶入冷家,抄家時,領頭大人因見我是待選秀女,又拚死護住這具琴,方才開了恩,將此琴悄悄留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