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星跑出廂房,拿了一個水盆進來,然後從房裏的水壺中倒出熱水。
從床頭櫃裏取出藥品和工具,把李桐生的衣服撕開來,先用溫熱的毛巾把身上的血汙擦拭幹淨,然後又小心翼翼撒上了藥粉。藥粉,是上好的雲南白藥。他把傷口包好,抹去額頭上的汗水,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槍傷上。
子彈入體不深,隨打在腹部,但看上去不是特別嚴重。
蘇文星從工具箱裏取出一把匕首,然後在火上烤了一下,輕輕把傷口割開,取出了一枚子彈。然後,他又撒上了雲南白藥,用繃帶包好傷口。從頭到尾,李桐生都處於昏迷之中,也幸好他昏迷不醒,否則怕也承受不住。
南部式8*22mm手槍彈!
蘇文星對這種子彈並不陌生,同樣的對這種槍械也非常熟悉。
道士師父當初就死於這種子彈。
日本人?
看到子彈,蘇文星眉頭扭得更深。
他把子彈丟在一旁的水盆裏,水麵上立刻漂浮起一層血花。
看樣子,桐生是被鬼子打傷。
可問題是,這裏是河南,距離東北還遠。日本人跑來河南刺殺桐生,又是什麼原因?要知道,李桐生可是國民政府的人,日本人膽子不小啊。
李桐生仍舊昏迷不醒,蘇文星收拾了一下,就坐在一旁,靜靜看著沉睡中的李桐生。
洗去臉上血汙的李桐生,露出英俊的麵容。
算起來,有兩年多沒見過他了!而且兩年前和李桐生相遇時,他一身便裝,好像在執行什麼任務,所以也沒有和他好好聊過,更不清楚他這些年的經曆。
自1925年退黨之後,蘇文星幾乎和黨內所有人斷去了聯係。
一晃,六年!
當年跟在他和幼君身後,張口姐夫,閉口哥的小子,也變得穩重許多。
上次兩人相遇時,李桐生說他如今在什麼‘通訊調查小組’工作。
這應該是一個新建不久的部門,反正在蘇文星的記憶裏,沒有這個部門的印象。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蘇文星沒有興趣知道!不過,從上次和這一次,兩次見到李桐生的情況來看,蘇文星隱隱能猜出來端倪。
情報組織?
蘇文星退黨前,李桐生是一名軍官。
依照他對資曆,現在至少也應該是一個少校甚至中校的級別。可是,兩次見他,包括這一次,他都身著便裝,顯然不符合李桐生的習慣。
幾乎是看著李桐生長大,蘇文星很清楚,他這個兄弟對軍裝是何等迷戀。
他為什麼會受傷?又是被誰所傷?
蘇文星從李桐生的外套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取出一支後看了一眼,臉上旋即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茄力克(garrik)香煙,英國生產,五十支一聽,隻賣聽裝,不賣盒裝。
一聽茄力克售價一個銀元,也是目前市麵上最貴的香煙。而且,這種香煙在國內根本不生產,一般都是達官貴人們吸食。
猶記得上海有民謠這麼唱道:眼上戴著托裏克,嘴裏叼著茄力克,手裏拿著司梯克。這茄力克香煙儼然已成為一種身份地位的代表,甚至有錢都未必能買來。
李桐生是用普通煙盒裝的香煙,以此判斷,他如今混得不錯!
混的不錯,卻要穿一身便裝,還遭遇日本人的攻擊……
蘇文星的腦海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點上香煙,用力抽了一口,然後順手把香煙放進口袋裏,轉身離去。
走到山門外,四周依舊冷冷清。
他站在山門前觀察了一陣,轉身走進山門,順手把山門關上。
大步流星往大殿走去,在大殿門口,蘇文星丟下了煙頭,推門走進去。
大殿裏,光線混黑,伸手不見五指。
不過,蘇文星在這裏修行四年,對整個大殿早已了然於胸。
哪怕沒有光亮,他也不會有任何磕絆,快步走到三清神龕前,從神龕下取出一個箱子。
拖著箱子,走到大殿門口。
蘇文星把箱子打開來,揭開一張油紙,露出藏在裏麵的物品。
箱子裏,有兩支槍,一短一長,還有一盒盒黃橙橙的子彈,在月光下泛著油光。
日本人襲擊李桐生,一定是因為他的任務。
依照著蘇文星對日本人的了解,那些家夥不達目的絕不可能罷休。李桐生雖然逃出來,並且來到了老廟。可這並不代表日本人會善罷甘休。那麼明顯的痕跡,說不定日本人此時此刻,正在趕來老廟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