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人哧然一笑,沒在看這一雙人兒,修長手指婆娑了酒杯耳環,敲出叮叮當當響聲,哼起來小曲,“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湖山畔,湖山畔,雲纏雨綿。雕欄外,雕欄外,紅翻翠駢。惹下蜂愁蝶戀。三生石上緣,非因夢幻。一枕華胥,兩下遽然。”
‘驚夢’?莫名的恨意繞上心頭,是了,夜離影有些恨他,盡管他是慕容傾雪的弟弟,盡管她曾經說了會保護他,可是,她的身子無端晃了晃,冷冷道,“慕容傾煜,我並非在做夢,反倒是你的夢沒醒麼?”
“嘖嘖,莫生氣,無事……看戲。”慕容傾煜慢條斯理道。
“你……”
慕容傾雪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阿煜他沒有惡意的。”
夜離影看慕容傾雪,氣消了盡,笑了,“希望如此。”
“一拜天地!”
挽著紅花的絲綢帶,兩人默默然,兩端行禮。
“二拜高堂!”
彎腰屈膝間,那略顯威嚴的錦袍王爺,連著鬢角華發的眉,舒展開來,張開了笑容。
“夫妻對拜!”
夜離影恍惚的轉著身,望見了慕容傾雪,他正緩緩的半彎傾下身子,臉上的表情虔誠、喜悅,滿足……
隻是……輕風浮動著葡萄酒香,耳邊,那男人瑩瑩然,繚繞不去的‘驚夢’曲調停住了,那笑聲的比花還魅,“好戲,這不是才開始嗎?”
一怔,她本能的傾斜眼角,冰涼的長廊上,剔透的琉璃水晶燈,晃晃搖曳,斑駁的霓虹光,靜靜的打在那高挑身姿上,那女子紅袍嫁衣於身,那一張臉,風流嫵媚,妍態逼人,恍如燦煌驕日照在城牆,是……沈麗姿?
那身旁站著一個白錦衣袍的小男孩,一雙白淨的小手捧著紅木托盤,擺著一支金色酒壺、幾隻酒杯,他清秀稚氣的臉閃著怯怯的光。
一雙美目望著紅毯中的行禮的兩人,沈麗姿古怪的笑聲揚在風中,“差一點,我真是來的是時候啊。”
“入座。”慕容王爺看了遲來的人,眉宇未動,不容置疑的語氣叫人汗顏。
那不是新娘卻一身耀眼紅袍的沈麗姿,恍若未聞,隻是踏上了紅毯,學著方才的一對新人的步子,慢慢的朝兩人走近,身後,那白衣小男孩亦步亦趨。
夜離影一瞬不瞬的望著沈麗姿,眼底,是她喜袍上驕傲的金燦燦鳳凰,展翅欲飛……她走到了兩人麵前,“這樣快就成親了。”
“麗姿,你……”慕容傾雪喃喃說了一半。
“放心,我隻是想要敬你們一杯酒。”沈麗姿笑了,側身望了小男孩一眼,男孩怯怯上前,雙手將托盤舉到她麵前,持壺斟酒,她端了一杯,遞給夜離影,夜離影淡淡道,“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啊,隻是想請新人喝酒,怎麼,怕我下毒?”沈麗姿道。
夜離影望了望她身上的喜袍,誠然道,“是,我怕你下毒。”
沈麗姿仰頭將那酒一飲而盡在,吃吃笑了,又端了一杯,這次遞給慕容傾雪,“世子,恭賀你成婚大喜。”
慕容傾雪伸手欲接,被夜離影接過飲下,沈麗姿讚道,“真是郎情妾意啊……” 轉身再端了一杯,“可是,這一杯他一定要喝!”
夜離影疑惑了,這是怎麼的道理,這個女子既然不喜歡慕容傾雪了,又為何要如此?“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問的好啊,我隻是想,是想……”她低頭望了眼那個孩子,忽然蹲下了,伸手摸了摸那個男孩的頭發,笑道,“阿衡,過去叫叫人啊。”
白衣男孩望著她,眼中的恐懼一閃而過,人一動也不敢動……
“再不離開,就莫怪我無禮了!”
忽然,某處,習毅有意壓低的聲音傳來,帶著微微的怒氣,“她已經選了世子,你若是真心喜歡她,就該祝福她。”
“隻要她看清自己的真心,隻要這個人真的是她自己真心想嫁的,我都是祝福她的。”那聲音,淡淡的好似月光,沒有任何情緒和溫度,卻穿透了蔥蔥綠樹,飄飄紅帶,絢爛煙花,琉璃光芒,直直的照到她的眼前,似乎要照亮她心底的秘密。
方九朔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潑墨的發絲散著滿肩,月藍的衣袍在風中飛舞,袍袖的銀線流雲繾綣纏綿……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蠱惑人心,她的心停住了,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