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情難負,兩相顧(1 / 2)

雲絕離去之後,鳳輕許久都未曾動作。仍是保持著靠在桌子上的姿態,麵上,卻染了悲戚。

那個屢屢逼迫她的人明明已經離去,可是她扣住桌子邊緣的手卻越發使力,她卻仿佛體會不到疼痛一樣。

直到小雪知曉雲絕已經離去,端著兩盞茶進來,看見鳳輕這情形,立刻將手中的托盤放置一旁,疾步上前扶住鳳輕。

得了倚靠,鳳輕鬆開了扣住桌子的手,身子卻是軟弱無力的倒了下去。小雪沒有防備,一時扶不住她,二人俱是倒在了地上。

衣袂淩亂,麵色慘白。身後的桌子邊緣,生生的留下了指甲劃過的痕跡,甚至還帶了些斑斑點點的血痕。

小雪看著雙目無神的鳳輕,看著這周遭的情形,隻覺得喉嚨裏像是堵了什麼,讓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安慰的話,為雲絕開解的話,還有自責的話,全部都硬生生的堵在了喉間,讓她幾欲窒息。

淚,忽已奪眶。

“小姐對不起,都是我沒用,幫不了你……”小雪一邊試圖把鳳輕扶起來,一邊哽咽。

鳳輕卻是不語。

她的耳邊,雲絕的聲音反反複複。

到底怎樣,你才能安心的陪在我身邊?

就算是死,我也會從這裏逃出去。

鳳輕忽然覺得滿心冰冷,究竟是何時起,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這樣惜命的人,居然寧願死也想要逃開。

愈來愈陌生的,不隻是雲絕,還有她鳳輕。

自嘲一笑,鳳輕輕輕的拍了拍小雪的手:“不怪你,都是命啊。”她這樣從來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樣滄桑無奈的話來,字字句句,連鳳輕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可怕。

忽爾憶起初初來到這個大陸的時光,竟突覺恍如隔世。

那個張揚的自己,那個毫無畏懼的自己,那個想要揭開雲絕麵具的自己。一幕幕,如今想來,竟好似在看另一個人,另一個與自己相貌相同的自己。

若是無心,怎懂傷心。若是有心,何故情逝。

身上似乎恢複了些氣力,鳳輕一手撐著地麵,終是站起了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她看向小雪:“莫要再說你沒用的話了,種種緣由,都與你無幹。歸根結底,是我一步一步走至今日,怨不得旁人。”

小雪一個丫鬟,敢頂著上位者的壓力,替她將那枚玉佩送出宮,已是難得了。怪隻怪她太天真,輕看了雲絕。

也或許,她從來都不曾真正的看清這個男人,若非如此,又怎會將自己送至如今的牢籠之中。

鳳輕唇邊略過一絲苦澀,轉瞬即逝,卻是被正好抬頭的小雪看了個分明。

如今的小姐,是她不熟悉的。就連她說的話,小雪也懵懂不知何意。她隻是隱約覺得,終究是皇上讓小姐傷心了。畢竟鳳輕有多麼想要逃離皇宮,她再清楚不過,而方才雲絕在屋中做了什麼,小雪縱使不曾親眼所見,亦是心知肚明。

她隻是不懂,眼前這二人,明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為何走至今天這個地步。一個要逃,一個不放。

明明她這個局外人都能看得清,倘若無情,又怎會為情誤,又怎會為情負。

“小姐,皇上他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已,但是對您的心思……”小雪猶豫半晌,終是開口勸道。

鳳輕卻是掙開了小雪攙扶她的手,而後輕移蓮步,到了回廊之中。抬眸,日光和暖,鳳輕卻覺得周身寒冷。

很多事情,倘若沒有比較,很難看的分明。就好像很多感情,倘若不剖開細品,或許永遠都無法看出人心。

一個拚了自己的命也要救她,一個,卻輕易的將她置於危險之中,隻為了利用。就算她再怎麼想要隱瞞,再怎麼想要偏袒,心又怎麼能夠不冷?

有時候鳳輕竟會羨慕起當初的自己,那般灑脫,能將所有的一切都棄於身後而不顧。可如今,又是為了誰,將自己的心拱手奉上,又被摔個粉碎。

仁和宮中,雲絕立在窗前,一手扶在窗欞上,看著院中的桃花樹。

如今並非是桃花的花期,可是枝頭上卻是粉團錦簇,煞是喜人。

若不是為了那人,他又何苦命宮人將那些千金難求的名貴花顆盡數毀去,種上了與這宮中布局格格不入的桃花。若不是為了那人,他又何苦勞師動眾,重金尋來了懂花的匠人,改變了這幾株桃花的花期。

可惜……無論他為她改變了多少,她皆是視而不見。甚至他遣了宮人去將她請至這仁和宮,她卻隻顧著心中思緒,半分不曾注意到這違了花期盛開的粉色。

不是看不見,是不想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