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事情卻並不像她想的那樣,沈珂非但沒有走,反而將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目光有些嘲諷的望著她。
被他那樣的神色一刺激,彩萱竟一時懵了,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眼神,不,是她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直視。
那樣的嘲諷再加上淡淡的不屑,仿佛看她就像看一個令人鄙夷的東西。
況且這樣的目光並不是來自一個幾麵之緣的陌生人,而是來自她苦心經營的莊子裏最大的股東,來自一個看起來纖塵不染的翩翩公子。
這叫她無法忍受。
彩萱震驚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神色複雜的望著幾步之遙的沈珂。
那樣的表情隻在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連停滯的時間都幾乎沒有,沈珂收斂了笑意,一雙漆黑如深潭的眸子望著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彩萱臆想的幻影。
沉默了半晌,沈珂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定了,才開口淡淡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用行動告訴你,倘若你連這樣的觸摸都覺難以忍受,那麼,你可曾想過,站在台上的阿羅,在忍受著那麼多男人目光的同時又要接受你設計的驚喜,她的心情怎樣?”
彩萱呼吸一窒,臉色瞬間慘白。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瞪著沈珂,顫抖著問:“公子這樣犧牲自己,又戲弄於我,隻是為了給阿羅討一個公平?”
沈珂聞言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回了句,“並不是完全為了阿羅,萱姑娘說話未免極端了些。”
然而這樣的解釋彩萱卻是聽不明白了,眼下的情景如此明了,她一個堂堂錦緞莊的小姐,竟然因為手下的一個仆役被沈珂戲弄,這說出去,即便不至於貽笑大方,卻也不遑多讓了。
沈珂此舉真真可笑,她做這一切雖然沒有告知於他,卻也隻是擔心他會反對,他是莊子的大股東,他若是不喜了,那這法子自然就作廢了。
可表演的本人卻都是知道的呀!一來這需要阿羅的配合,二來,阿羅雖是沈言送來的仆役,可在彩萱眼裏,卻也不會輕鄙,自然是雙方都情願,才能搬上台麵。
如今沈珂根本沒理由這樣責難她!
若是非要說出個原因,那隻能出在阿羅身上!
美人果真是討喜的,就連這堂堂沈家二公子都過不了這桃花瘴,變得公私不分了。
彩萱臉上閃過一絲諷刺,沒有再答話,隻是用手指了門口,淡漠的說道,“夜色已深了,不敢擾公子清夢,還請速回吧。”
沈珂聞言張了張口,像是準備再說著什麼,卻見彩萱臉上神色堅決,隻有低頭歎了口氣。
沉默了半晌,紅唇才吐出一句,“你呀……”
見彩萱不為所動,隻好推開門走了出去。
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彩萱才鬆了口氣,轉身坐到椅子上,有些失落的垂下了頭。
若沈珂真對阿羅另眼相看,恐怕自己再派她上場,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莊子才起步,每一次宣傳都很重要,她不想放棄任何一個成功的機會。
畢竟這是父母留給她的唯一念想,也是她維持生計的唯一途徑,她與莊子,早在接手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並存的了。
沈珂推開門的時候,外麵刮起了冷風。
那風混雜著泥土的味道一點點滲透到他的鼻翼間,走了一段路,再轉過頭的時候,大廳的燈光已經滅了。
“唉…”他歎息一聲,自己究竟要怎樣講,萱丫頭才能明白,錦緞莊之於他,其重要性並不低於她多少呢?
莊子的生意自然是重要的,可首要的卻是安全。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而這樣的環境,沈府並沒有,所以他才會建立起一個錦緞莊,為了保全那人,也為了保全自己。
皇儲之爭,一旦卷入,非勝既亡。
沈家的陰暗麵由他構建,就必須支撐到底,先人臨死前的囑托,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在這世間討生活,就像是一群人的博弈,能者勝之,慎者贏之,而一步走錯,則全盤皆輸。
這一切,若是怪,就怪世人永遠滿足不了的野心吧。
阿羅一事,於他之想,在於藏,藏她鋒芒,藏她豔麗,隱匿其光,待時機成熟,再一舉綻放,將其價值發揮到最大。
而萱丫頭之想,則恰恰於他相悖。
她想借助阿羅的優勢將莊子發揚光大,若是這兩種想法真論是非,恐怕連他都會說萱丫頭是對的。
可那是現在商家的角度考慮,那樣的做法的確能將利益最大化。
可偏偏他不是個純粹的商人,因此他要顧忌的事情,就遠比萱丫頭要多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