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杳無人煙的南極大陸上,我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必須尋找一個終身伴侶。人從根本上來講是孤獨的,我的孤獨需要得到慰藉,有另一個人能理解和擁抱我的孤獨,這樣我才能夠幸福。現在我們每天睜開眼睛就打開微信、微博、平板電腦上幾十個APP,他們提供了那麼多信息,但仔細想想,這些都是商品社會強推到我們眼前的,他們無法貼近心靈。我更想要過這樣的一天,即便我早上起床推開窗戶眼前一片霧霾,身後仍站著一個與我心意相知的女人,我們出生不久的孩子在旁邊安睡著,生機勃勃,我的心裏充滿了陽光。
南極之行似乎是個轉折。回來後,我覺得自己做好了結婚的準備,不會再像二十四五歲時,與女孩子交往時彼此並不談論婚姻,或是因為一些生活上瑣碎的爭執而輕易分開。親友們會熱情地為我介紹婚戀對象,但我逐漸拒絕這種方式。在我與一個女孩兒相識之前,介紹人首先已經幫我進行了一道篩選。而當我被介紹給對方時,也被修飾過,貼上了標簽:名牌大學、記者、他對我過往的印象,諸如此類。但我希望剝離掉我過去已有的社會關係,把所有的標簽都去掉,重新去認識一個人。現在我去超市購物時會發現,每個商品身上都貼了好多標簽,我隻想要一個蘋果,清脆、微甜的一個蘋果,也許它並不需要“有機”、“非轉基因”、“進口”等如此眾多的標簽。我想自己尋找到這個蘋果,擁有一段去除標簽、從零開始的感情。
那之後我注冊成為一家婚戀網站的會員,填上盡量少的基本信息,我就可以跳出自己的社交網絡去尋找我的伴侶。一年多的時間裏,我謹慎地與四五位網友見了麵,我們通常年齡、學曆、收入水平差不多,一般在網上聊上兩個星期,才會相約見麵,見麵後聊天相處,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少了些共鳴。直到2010年秋天,我在網站上找到我妻子。我們倆挺合眼緣,在網上沒說兩句話,發現兩個人住得很近,就相約周末一起吃火鍋。我特意叫上了一位朋友同行,希望吃飯的氛圍更像是朋友聚餐,而不是相親。朋友成了我們的見證者,他見證著我向一個初識的女孩兒敞開心扉。後來我才了解,她很小就從部隊院校畢業,從過軍,從過醫,轉過行,雖然年紀輕,卻閱曆豐富。我們兩個陌生的年輕人,從中國的最西部和最東部孤身一人而來,在北京相遇,感懷於相似的奮鬥經曆,因此彼此傾慕、欣賞,並不像過往親友介紹時,標簽速配式的相識。這一次,我知道一切的細節都對了。
我們很快談及婚嫁,轉年春節,雙方父母來到北京會麵。除夕夜,妻子按照東北老家的習俗給她父母磕頭拜年,她拜完起身,示意我照做。我們老家沒有這樣的習俗,之前也沒聽她說起過,我和我父母都愣在那裏,相當尷尬。最後這個頭還是沒磕,我們過後談起,爭執。“你是不是沒有把我的父母當成自己的父母?”她生了氣。這樣的場景如果發生在過去,或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我們也許會大吵起來,進而對對方失去信任。但到了今天,在我倆之間,解釋一下,矛盾就被融化掉了。我終於知道,我想要一種共同奮鬥、相互愛護和扶持的生活,而身邊的人,就是與我同行的伴侶,其他障礙都變得微小,不再重要。
我們步入婚姻的速度比身邊的許多朋友快得多。他們或是有學生時代一直延續下來的愛情,總是以工作、住房等為理由而不結婚,或是一直在尋找,每年見二三十個相親對象,到最後感情麻木。很多單身朋友會抱怨自己選擇麵小,找不到合適的人,過不上理想的生活。還有一些原來在青年社區的鄰居,現在也30多歲了,不知不覺中,就從這個城市消失了。其實我們這個時代,選擇不是太少而是太多,那些沒有方向感的人,最後會迷失在森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