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定時炸彈(1 / 2)

在慶功宴開始之前,大眾及專業評委、記者、以及當地的知名人士紛紛移步小沙龍展廳,圍在各位畫家身旁,聽他們親自解讀自己作品的理念。

馬上就能和女兒麵對麵交談了,林萃心裏有些忐忑,三年多未曾見麵,再相見卻是在這樣的場合。看著羽悠被記者和評委們團團圍在中間,問長問短,她竟有些踟躕不前。

不一會兒,她看到自己的恩師保羅也走到羽悠的作品前,一老一少看著作品時而思考,時而又滔滔不絕地討論著,說得津津有味。

林萃遲疑了半天,見羽悠身旁人散去了一些,才走上前。

那一瞬間,她不知道應該叫她什麼,作為一個評委,在這種場合直接對選手大呼“女兒”顯然太過親近,說不定附近還有媒體的攝像機,叫羽悠,或是辛西婭嗎?無論是哪一個名字,她都已經三年沒有叫出口過。

還是羽悠禮貌地笑著先開口,說道:“如果林女士有興趣對我的畫做進一步了解,我很願意與您共同探討。”

這句話是用英語說的,如同她和所有人交流時的態度,保持著友好的距離,很官方,也很得體。

林萃愣在原地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她心如刀絞,什麼時候,自己和女兒的關係竟然變得這樣糟糕?

又有不少人圍過來,就羽悠的畫作問東問西,不一會兒,她就被遊離到人群之外了。

晚宴還沒開始,林萃卻像喝了酒一樣,腦子裏混沌一片,她踉踉蹌蹌走出小沙龍,走進旁邊的洗手間。

助理祖伊不放心跟了進來,她揮揮手說沒事,讓她去宴會廳等她。

祖伊走後,她捧起水將臉埋進去,水從指縫間流走,她就再掬起一捧水將臉埋進去,溫熱的眼淚融進涼絲絲的水裏,她可以騙自己並沒有哭泣。

重新補了妝,鏡子裏映照出的自己又消瘦了,一幅憔悴不堪的模樣。

雙腳神差鬼使地將她帶回藝術沙龍,這裏已經人去樓空人去,隻有幾名大賽安保人員守在門口。

五位決賽選手的作品被放在這裏暫時保存,每幅作品上麵都蓋著一塊白色的絹絲。

或許是直覺,林萃一下子鎖定了其中一幅,她站在畫架前,輕輕掀開覆在上麵的白絹。原先,她隻是遠遠觀看過這幅作品,當分辨出這是出自羽悠手筆之後,便為避嫌沒有再去仔細欣賞。這下,她的目光無可逃避地落在了羽悠的畫作上。

一幅扭曲的的時鍾出現在她眼前。

鍾麵的玻璃破碎了,碎玻璃片漂浮在空中,這些碎片交疊著、離散著,毫無規則地落下來,或是正在散落的途中,林萃竟然從其中一個極小的碎片中發現十年前她在法國家中最喜歡的那把咖啡壺。

林萃下意識地走近畫作,發現大部分的玻璃碎片中都映出一些圖景和場麵。

她和羽悠在希臘海邊度假……

缺了一顆牙齒的羽悠,一手碰著剛掉下來的牙,一手揪著她的衣角……

鋼琴前的四手連彈……

法國家中的金毛……

林萃看著畫,忽然發出兩聲詭異的笑,羽悠竟然煞費苦心地在這幅畫裏窮盡了所有她慣用的繪畫技巧,有些技巧居然比她用的還要極致,比方說,在拇指肚大小的方寸之間營造的那個畫麵,林萃幾乎懷疑,羽悠是一手拿放大鏡,一手拿油畫刷精雕細琢上去的。

這些在評論家們口中充滿敘事性,卻不知所雲的畫麵,此刻,在林萃的腦海裏攪成一片,那些原本就是她生命中的回憶,她想要遺忘,卻又被一點點牽拉出來,呈現在她眼前。

不規則碎片上的畫麵看得林萃兩眼發酸,眼淚猝不及防地從疲勞的雙眼中掉落下來。忽然,她一激靈,羽悠怎麼會知道這些回憶原本的樣子?

“如果林女士有興趣對我的畫做進一步了解,我很願意與您共同探討。”羽悠的聲音在她上方突兀響起,說著和十幾分鍾前一摸一樣的話,恍惚中,她竟有種錯覺,好像時間以這句話為線,做了個折疊,這中間的發生的一切都並不存在。

此刻,羽悠就站在她麵前,而她自己竟然蹲在畫作前。

“羽悠,你怎麼這樣和媽媽說話?”借助著畫架的幫襯,她費力直起發麻的雙腿站起身來,她不想再多攝取這幅畫作中任何一點密集的信息量。

“我還以為你忘了自己有個女兒呢?”羽悠聲音冷冷的。

林萃想搖頭否認,最終,卻將臉輕輕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