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麼自信?聽說,賓大的新聞專業也不是那麼好錄,再研究研究別的大學,不好嗎?萬一被defer(被延遲,推遲。在大學錄取中,專指沒有在提前錄取中順利拿到通知,被放入常規申請的池子中一起評估)了,再選大學可就來不及了。”
維姬吃完午餐,從甜品吧巨大冰櫃裏拿出一盒哈根達斯冰淇淩,果斷地揭掉盒蓋,又走回到餐桌旁坐下。
“我敢肯定,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阿曼達窄窄的橢圓形鼻孔中噴出一股不屑的氣流。
她用眼角憐憫地斜睨了維姬一眼,一個暑假按摩吃藥剛減下來的體重,照這麼個吃法,恢複上來也是指日可待。
維姬舔了舔嘴唇上粘著的朗姆酒奶油冰淇淩說:“別拿A校校刊主編的砝碼和業界大咖的推薦信當護身符,你想想,能去報考賓大的,實力不見得比你弱。就說那個薇薇安吧,她的GPA可比你還高好多呢。ACT又是35分……”
“真囉嗦,薇薇安和我報的不一樣,好嗎?她的目標是沃頓商學院。好了,你不要再跟我提她了。”阿曼達忽然變得有些暴躁。
“你還沒忘《紐約客》上那篇報道?”維姬終於吃完了小盒子裏最後一口冰淇淩,仍將塑料小勺含在嘴裏咋麼滋味。
“閉嘴!我跟你說過多少遍,那都是勞倫她媽媽花重金找人吹捧出來的!”阿曼達拿起桌上幾本要還的書,起身準備離開。
“哎,等等我!”
當維姬由XXXL瘦身成功為XL的身體從椅子上起身時,沉重結實木的橡木椅子仍不滿地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啦聲。
她三步並作兩步氣喘籲籲地追上了阿曼達,臉上露出半是討好,半是息事寧人的笑意:“對,你說的對。什麼少女企業家,都是勞倫媽媽找人吹捧的。”
阿曼達緊繃的厚嘴唇這才慢慢鬆開,表情也緩和了幾分。
維姬笑嘻嘻地挽住了阿曼達的胳膊,說道:“不過,照我看,你對她們家的迷你挎包和茶歇裙還是挺感興趣,這半年連續買了將近三千美金的衣服和飾品,也太給她們捧場了吧?”
阿曼達臉上剛要綻放出來的笑容瞬間又變成了怒容。
***
白色豆豆鞋柔軟的皮底踩著綠茵茵的秋草,奧利弗已經在湖邊吹了很久的風。
開學聚餐那天中午,奧利弗曾鼓起勇氣給傑夫發了信息,邀請他同來,對方回答說,當晚要和戲劇社開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拒絕了自己的邀約。
後來,奧利弗每天都熱切地期望傑夫主動來找他,可是,開學一周了,兩人仍未說過一句話。
奧利弗抓狂了。
兩天前,他又試探著給傑夫發了一條信息,約他周末見麵談,二十四小時過去了,沒收到任何回複。他剛想撥通對方的電話當兒,一條信息心有靈犀地飛進了他的手機,回答隻有兩個字的中文:好的。
短短的兩個字,讓他對著手機傻笑了好幾分鍾,然後,就歡天喜地地在宿舍裏搭配起衣服。
一片黃葉從枝頭飄落到奧利弗肩頭,他小心拿在手裏,目光仍逡巡在宿舍區通往湖邊的小路上,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奧利弗口中輕輕念誦著,不知道,通曉中文如傑夫,能否能領會《子衿》中的涵義。
傍晚的風吹動他粉色襯衫,微敞的衣領中露出滑膩的奶油色肌膚,頸上纏繞了三圈的皮繩項鏈,這還是當年傑夫親手替他製作的。
去大衛科赫劇院演出的頭一天晚上,傑夫鄭重地將這條項鏈戴到他脖頸上,說是給他的驚喜。
次日,項鏈上那枚彙聚著宇宙間能量的黑曜石,果然加持了他的表演,讓他在那個華麗的舞台上爆發、閃耀,大放異彩,一舉成為當晚的明星。
在法國的一年時間裏,這條項鏈更是他的精神慰藉,除了洗澡,他日夜戴著不曾離身。
終於,三條皮繩中的兩條,在時間的剝蝕磨損中難以為繼,前後腳斷開了。他覺得這是很不好的征兆,焦急地遊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卻遍尋不到同樣的皮繩,最後,還是在郊外的一個跳蚤市場上,如願以償地買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
初秋微風下,湖水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一如他此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