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魚缸(1 / 2)

伸手撫摸墜垂落在鎖骨下方的黑曜石吊墜,項鏈皮繩雖已更換了新的,吊墜還是原先的那個,和傑夫脖頸上的恰巧湊成一對兒。

奧利弗不禁對自己會心一笑,人生中總有許多離別和聚首,隻要這份感情在,一切還都不晚。

又等了片刻,仍不見那人的身影,奧利弗望著閃動著波光的湖麵,陷入回憶當中。

就在暑假即將結束的八月初,一天晚上,爸爸怒氣衝衝地走進家門,叫住了正要去參加初中同學聚會的奧利弗:“我聽大學申請機構的顧問說,你的主文書裏提到……”

說到此處,爸爸像被什麼噎住了,緩慢倒上一口氣,艱難地搖著頭,問道:“你寫的那些是真的?”

奧利弗的餘光中,爸爸下巴上黑白相間的胡茬正在微微顫抖,緊繃嘴唇因憤怒變得有些青紫。

“我在問你話,你倒是說呀!”爸爸的手掌重重按在飾有貝雕紋案的烏角木玄關櫃上,發出駭人聲響,青瓷花瓶裏,大朵大朵秋牡丹的花苞,被振得在枝頭上亂顫,飄零些許落紅。

“是的。”奧利弗一手扶住身旁的雙麵繡絹絲屏風,習慣性地微微低下頭,乖乖地垂手站立在客廳的一角,一動也不敢動。

“什麼?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爸爸暴怒地走到奧利弗麵前,掄起胳膊,作勢要打他。

媽媽從酸枝木的高背禪椅上起身衝過來,架住了老公的手臂,嘴裏仍是軟糯糯的吳儂細語:“你先消消氣,動這麼大肝火容易傷身體,有話好好講。”

在奧利弗的記憶裏,爸爸是家裏說一不二的權威,從小他就極其懼怕他。爸爸看不慣奧利弗總是活躍在學校合唱團、戲劇社這樣女孩子紮堆兒的組織當中。在他看來,一個男孩子跑去唱歌表演是件很不體麵的事情,擔心奧利弗學壞、早戀,更怕他因分心影響了學習成績。

當他被導演選中參加影視劇的拍攝時,爸爸心裏更是別扭了好長時間,他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凡是和增長學問無關的事情都屬於不務正業。

為此,爸爸曾不止一次地批評警告他:“你聽著,學習永遠是第一位的,如果成績達不到全班前三,你必須無條件停止一切課外活動,出去拍戲就更不用想了。”

奧利弗明白爸爸望子成龍的心,他期待長大後的奧利弗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成為像他一樣聞名全國的骨科權威。

每當爸爸教訓他的時候,奧利弗的心裏總是十分愧疚,仿佛他真的做錯了什麼,然而,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呢?他說不上來。

兒時的他習慣於膽怯地仰視父親,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是將目光停留在他腮幫和下巴的胡茬上。

爸爸的胡茬又黑又硬,如同一根根鋼針,隻要半天不刮就會從他那棱角分明的淨白麵皮上冒出來,令原本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帥氣男子無端多了幾分威嚴煞氣。

正是出於對爸爸的又敬又怕,奧利弗一直以來都是個極其聽話的乖孩子。爸爸說學習成績不能跌出全班前三,他就力爭次次拿到第一,他並沒有那麼喜歡學習,而是因為,那是他去參加合唱團和戲劇演出的唯一出路。

如今,奧利弗的身高已經超過了爸爸大半個頭,不再需要仰視父親的臉,麵對麵的時候,他甚至要低下頭或是微微向前俯身,才能令視線再度落到父親的胡茬上。

此時,爸爸呼呼地喘著粗氣,媽媽將他按坐在沙發裏,拉住他的雙手,如同在壓製著即將暴怒的獵豹。

“兒子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從小到大他都沒讓咱們操過心,眼看著就快十八了,又在美國呆了那麼多年,想法和我們不同也是可能的,你可不能動不動就衝他吼。”媽媽苦口婆心地解勸著固執的老爸。

關於他和傑夫的事情,奧利弗在回國之前就和媽媽視頻溝通過了。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他了解媽媽。媽媽年輕時,也曾有過兩年短暫的英國留學經曆,為人十分開明

媽媽從小就非常愛他,格外珍視兒子的表演天賦,積極給他尋找演出和比賽的機會,無條件地支持他,甚至會幫他完成暑假裏那些占用時間,而又毫無意義的部分。

即便如此,起初,一聽說兒子的性取向不是女生,媽媽也感到格外震驚,並表示強烈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