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國羲和宮內。
燈盞琉璃,夜色寥寥,溫暖的燭光隱隱閃爍,襯著暗處人的臉色看起來神色不定,明明暗暗,顯得很不真實。
“怎麼?是否查探到了什麼?”華衣鋪展開來,是血一般豔紅的色彩。蕭芸菡斜倚在貴妃榻上,一雙嬌豔的眸子似冷非冷,隱隱地讓人覺得恐懼。
墨玉微微抬眸看向她,恍然之間,覺得這蕭芸菡越來越不像她所認識的人了。她從來不愛這般鮮紅的色彩,也不愛這樣濃麗的裝扮,剛進宮的那會兒,她還是一個素素淡淡的女子,清麗無雙的姣好麵容,溫溫淡淡的性子。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夏初汐出現後逐漸地走向不可逆轉的道路,墨玉敢這麼說,是因為她看到了整個事情的變化過程。看到了蕭芸菡是怎樣用盡心機也要鏟除了夏初汐,可在這樣的密謀了,她已經逐漸地迷失了自己。
原本素淡溫雅的女子,到底是在何時變成了這般的模樣。恨意是有多深才會讓她不惜毀了自己,隻想看到夏初汐生不如死?
蕭芸菡輕抿了一口茶水,良久聽不到墨玉的答話,不禁眉間微蹙,不溫不怒道,“墨玉,本宮在問你話呢?”雖是聽不到怒氣的一句話,卻透露出一股森然冷意。
桌上放置著的燭火一閃,清風拂起蕭芸菡的青絲。她抬眸看著墨玉的眼眸裏,如同萬丈冰窟一般深不見底,冷意襲人。
墨玉驚慌地低下頭,她在宮內的時日其實比蕭芸菡要長上許多。也正因為如此,她自以為早已學會了圓滑處世,懂得如何討主子開心,可看著琉玉死的那一刻,她突然地害怕起來。
這些年來,她雖然幫著蕭芸菡陷害了一些嬪妃什麼的,但最多也隻是害得那些妃子被打入冷宮,孤獨終老。但是琉玉的事件卻是不一樣的,她雖然不是親手殺死了她,卻是親眼看著她在她麵前如何一點一點地停止呼吸,被無情地投入了冰冷的井水之中。
這就是蕭芸菡給她的命令,她告訴她,如果想跟著她,就要習慣這樣的事情。她要她幫她,幫她坐上祁國的後座。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夜,冷風如肅,明明是三月時節,她卻冷得如同處在寒冬臘月,四周都是涼颼颼的冷風,刮著她的臉,她的手,犀利得仿佛要刮出一道道口子。
昏暗的夜色下,寂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音。琉玉仿佛知道自己應當命絕於此一般,隻是掙紮了一下,就放棄了。她淒清的眼眸望著她的方向,含著憐憫,亦帶著抹釋然,直至氣息逐漸從她的身體裏消失殆盡。
沒有人知道當時的她有多麼害怕,藏在袖中的指尖早已深深地嵌入肉裏,她卻絲毫不覺得疼。她睜著那雙冰冷的眼眸看著如落葉一般墜落在地的琉玉,這深宮裏的冤魂又多了一條。
那時候,她在想,會不會有一天,這樣死去的人就是她自己了。她還記得當初相救琉玉時的場景,那是個笑容可親,心底柔和的姑娘,轉眼之間,卻死在了她的麵前。
夜風蕭肅,她抑製住自己顫抖的手,看著請來的大漢將她的屍體投入了井裏。她從懷中掏出沉甸甸的銀子扔給他,頭也不回地踏出夜華宮。
她抿緊自己的唇瓣,雙手環胸,唇瓣抑製不住地打顫,臉色依舊是冷然。這後宮之中的冤魂太多了,仿佛底下走著的路都是用屍體鋪墊而成的。
她該值得慶幸,幸好蕭芸菡還用得到她,幸好她還有利用價值,如若哪一天她失去了這樣價值,那麼,下一個琉玉便會是她。
借著融融燭光,她收回飄遠了的思緒,恢複成一貫的冷靜。奉上手中的資料,緩聲道,“娘娘,這是奴婢在一間茶樓裏看到的,據小二哥說,這畫上的女子曾去過茶館裏,而且很長一段時間住在離圍場不遠的一座別院裏。”
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自己也很震驚。若不是那一天蕭芸菡從圍場回來,神色恍惚,焦急地讓她去查明這件事情。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從那麼高的懸崖墜下,夏初汐竟然還能活著。
蕭芸菡的目光在觸及到畫上女子的麵容之時,神色震驚,頃刻露出憤恨的神情。畫上女子,容顏傾城,雖以薄紗遮麵,但單是露出的一雙水眸,就足以撼動人心。
這樣一張讓她痛恨到極致的完美臉頰,竟然再一次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夏初汐的命可真夠長的,這麼高的懸崖都摔不死她。
那一晚,她還以為見到了她的鬼魂,可是後來,她透過月光看向懸崖邊上的時候,卻看到她完好地站在那裏,地上投出她淺淺的影子,身旁更是站著一位男子。
那一瞬間,所有的恐懼都化成了憤恨。但明顯地,現在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尤其不能讓容華知道夏初汐可能還活著,那樣的話,她的後位就隻能是泡影,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蕭芸菡看著手中的畫像,臉色漸漸地恢複平靜,隻是捏著紙張的手卻不斷地扭曲用力,似乎下一刻,這一張紙就會變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