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那一片深沉,夏未離身上的淺色羅裙在風裏漾起一點弧度,玉色麵具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半張臉清麗如夏月,帶著明媚笑意。
木九黎有些晃神,她想起半月前初見時,那個裹在深色印花衣和黑色鬥笠下的女子。
真正是,判若兩人。
衛離,夏未離。
木九黎不禁對夏未離笑了笑,發自內心地為她高興。
“未離姐姐,你之後要去哪裏?做什麼呢?”
“我,會像爺爺那樣,做一個四處雲遊的大夫。”
“願有朝一日你能成為天下聞名的夏仙醫。”季翎笑道。
夏仙醫……過往記憶紛卷而上,夏未離有一瞬恍惚,隨即又恢複淺淺笑意。傷痛壓抑得太久太深,饊不去,卻能從腐朽裏煥發出新的神采。
船上有人在催促他們上船。
微沉的氣氛裏,夏未離忽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牌,交到木九黎手裏:“皇城的安陽候與我爹爹交好,這是他以前給我的玉牌,拿著這個侯府便會接待。我並不需要,你們此去皇城或許有用。”
她又遞給季翎一個瓷瓶:“這藥可活血化瘀,內外傷皆可治。季翎公子你不該每次受傷都不放在心上,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應為擔心你的人考慮。”說這話時,夏未離轉眸看了木九黎一樣,木九黎頓時怔住了,季翎的表情也一瞬有些不自然。
接過玉牌和瓷瓶,兩人同時道:“謝謝。”
夏未離又微俯身將另一個瓷瓶遞給十夏,笑道:“這裏麵裝的是迷醉散,人喝下便會陷入昏迷,小十夏想要嗎?”
“想要!”十夏接過,新奇地打量著小瓶。
夏未離最後走到了季暄麵前。季暄雙手枕在腦後,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我的是什麼?”傾身看了看夏未離空空如也的手,他故作詫異地放下手:“莫非我沒有……”
話音驟然止住,貼近的溫熱氣息打斷了季暄所有思緒。
這個擁抱來得太突然。
季暄僵在原地,怔怔看著近在眼前的麵容,平日裏那般伶牙俐齒,此時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從不曾遇見比你更溫暖更美好的笑容,請你……一直一這樣笑下去,”夏未離在他身前輕輕地說著:“若有緣再見,我定要對你說,我喜歡你。”
隻是一下,她便退開了身。
季暄呆呆看了夏未離一會,暖澈陽光般的笑意重新回到臉上:“那你方才說的怎麼算?”
夏未離也笑了起來:“方才那句你就當沒聽見。”
船上的人催促得更急了。
“咳咳。”幾步外的季翎故意咳了咳。季暄撇撇嘴,回聲道:“師兄你嗓子又有毛病了?來了!”
“就此別過了。”四人最後對夏未離道。
“就此別過。”夏未離彎起眉眼,像初見時那樣盈盈行了個禮。
四人依次上了船。
夏未離在原地站了會,目送著華美的商船一點點駛離河岸,輕喃著:“謝謝。”
謝謝我所遇見的你們。
夏未離轉身向回走去,夕陽在身側抹上溫柔的色彩。
船沿上,季暄看著夏未離遠去的背影,季翎挑眉笑著:“阿暄,待完成師父的任務,我不會攔著你找夏姑娘的。”
季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他暗自握住了藏在袖裏的瓷瓶,那是方才夏未離抱他時放入他手中的。
趁著沒人注意,季暄打開嗅了嗅,果不其然帶著絲血腥味,就像那天夏未離腕間的血流入他口中時的味道。
季暄垂下眸,笑容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