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花香曾滿穀(2 / 2)

聽出大娘語氣裏掩不住的落寞和思戀,兩人應道:“大娘放心,我們定會盡力!”

就在他們轉身離去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大伯忽然開口了:“前麵的路有些不好走,我再送你們一程吧。“

不好走?木九黎看著麵前一路朝天的馬道,莫名了。

木九黎正要開口拒絕,卻感覺到衣袖被輕輕扯了扯,一旁的季翎搶先道:“那就麻煩大伯了。”

木九黎隻好先按下心頭困惑,三人告別大娘踏上馬道。一小段路的沉默後,季翎望向大伯:“大伯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是關於阿羅的吧?”方才吃飯的時候季翎就注意到了,大娘向他們講起阿羅的時候,大伯一直默然低著頭。

“其實…”大伯頓住腳步,正午的陽光在他身前投下陰影,滄桑的臉上一瞬間像是刻滿了疲憊,聲音低頹如枯木:“阿羅他,一年前就死了。“

木九黎和季翎震驚地看著大伯,已經……死了?

“兩年前,阿羅去了安城,每月都會回來看看我們,給我們帶些銀兩和吃穿用品。說是在富貴人家當了侍衛,卻不告訴我們是在哪家。直到一年前,“大伯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天我們打開院門,在門口發現了一個骨灰盒,上麵刻著阿羅的名字,還放著阿羅自小就戴著的平安符和幾塊銀子。那平安符是他娘親手縫的,他從不離身。他娘看見那符悲痛欲絕,當時就暈了過去,後來生了一場大病,為了治病花光了銀子,病好後就……就忘了那個骨灰盒的事,天天念叨著阿羅怎麼不回來看看。我也不敢再告訴她真相,畢竟……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說著說著,大伯的眼角有些潮濕,那些壓抑心底的悲哀此刻清晰地暴露在陽光下。木九黎和季翎立在原地,默然無言,老年喪子,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慰老伴,將一切獨自承受,這是怎樣的痛苦?

“大伯,不要難過……”木九黎想要安慰大伯,卻發現自己笨拙地無從開口,鬱悶地抿緊了唇,她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季翎。

“大伯,你知道阿羅他……發生了什麼事嗎?“季翎輕聲問道。

“不知道,我去安城了很多次,問了很多人,卻連他當侍衛的富貴人家都找不到,更別提……哎!“

“一年前……“季翎沉吟著,倏然挑眉道:“阿羅出事是在那棵花樹枯朽之後嗎?”

“是啊,那樹死後沒幾天阿羅就…去了,說起來那孩子從小就很喜歡那棵樹,怎麼好端端地,樹沒了,人……也沒了……”大伯聲音顫抖地頓住,說不下去了。

木九黎不滿地望著季翎,她是希望他安慰大伯,他問那麼多,不是讓大伯更傷心嗎?正想著,便見季翎神色認真起來,向著大伯鄭重道:“大伯莫要太過傷心。我們這次去安城定會盡力找尋阿羅出事的原因,讓你和大娘安心。”

大伯聞言微怔,眼裏的沉痛散去了不少,感激地對季翎說:“阿羅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直是我最大的心病!公子姑娘真是好心人!”

大伯在反複感謝後方才離去,背影依舊蕭索,臉上卻有了一分釋然和希冀。季翎正欲啟程,卻見木九黎有些怔忡的站在原地未動。他微微想了想,便明白她在茫然什麼。

季翎看著木九黎清透的眼睛,淺淺勾唇:“不明白嗎?人死不能複生,言語的安慰是沒有用的,隻有承諾找到阿羅的死因才是對他們的安慰。”

木九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問道:“我們隻有十四天的時間,尋找暗魅的過往和花樹死因已經很難,你怎麼保證能找到阿羅的死因?”

“我隱約覺得,這之間是有聯係的。況且,我隻是說盡力尋找,找不找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季翎挑挑眉。

“你……”木九黎皺起眉,她覺得這樣是不大對的,可是哪裏不對?似乎又說不出來。

季翎看著木九黎蹙著眉兀自糾結的模樣,眸光閃動,嘴角綻開笑意。眼前這人,雖然長大後總是冷著臉麵無表情,內心卻還如幼時那樣,意外的柔軟,輕易地便會被他人的不幸影響心緒。明明對術法妖力的感應及其敏銳,卻又對人情世故一片混沌。不過,這種混沌的模樣倒是挺可愛。季翎這樣想著,不由得笑出聲來。

木九黎雖不知季翎笑什麼,但也覺出他笑的是自己,冷著臉看了他一眼,向前走去。兩人順著蜿蜒的馬道走向安城,正午的陽光打下交疊的影子,空氣裏揚起細微的土層,像是在預示著前路的層層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