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3)

錢句踐自然跟不上不社會風氣的轉變,照舊每天偷偷摸摸地出去一趟,但不久就回宿舍了。問他也從來不說什麼,隻不過各項課程的名次總在不停地下滑,一直滑到地獄的最底層。其實成績再滑也滑不到地獄裏的,隻不過先生們的板子讓他覺得自己生活在十九層地獄罷了!後來我逼問急了他才告訴我說給個筆友寄信,也沒有什麼,多交個朋友而已!不喜歡讀書的錢句踐難得會主動寫字,我記得每年暑假開學前一天在劉詩穎家抄作業時都會碰到他,就是書信體作文考試他最多不過把閱讀理解的散文抄上三遍交差啊,現在天天寫信真讓人覺得離譜!培訓班結束時他突然被學堂以嫖娼罪名開除了,但他日記裏非說自己甘願去開發邊疆的。嫖娼倒也無所謂,問題是窯姐隻不過來玩的,不是讓紳士君子們愛的,而他愛上了窯姐就是愛上了魔鬼,家裏的錢遲早會被糟蹋完的,而當時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死後毫無疑問會下十九層地獄的!

教頭們在培訓班按部就班地撞鍾,我們昏昏沉沉地在南京兵部念經,他們理解的刺客精神往往讓人覺得詫異,他們眼中的上古刺客隻是他們自己的另一個化身而已,真正的刺客早已離我們而去了,真正的刺客精神也早就蕩然無存了!我們教材裏的荊軻更像一位流行歌手,而不是什麼有本事的刺客,他的本事具體體現在打狗上,在世時便有多家狗肉館請他來做廣告宣傳狗肉的營養價值,據說他對飲食頗有研究,單憑馬肝的味道便能挑出千裏馬,這種水平完全可以當食神了!千裏馬都被他吃了,燕王的軍隊跑不快,自然就亡國了。這些都是成祖爺在《打狗棒法》一書的序上提到的,拉拉雜雜扯了半天也沒說到正題上去,反倒把荊大刺客的威名給壞了。說壞倒也沒怎麼壞,畢竟永樂帝考證出了荊軻是打狗棒法的創始人,能經常吃上狗肉的,打狗方麵一定是好把式了!太宗皇帝的親媽是朝鮮人,雖然他多次修改履曆讓大家相信太祖原配馬大腳才是他生母,但天生喜歡吃泡菜啃狗肉並且對跆拳道著迷的生活習慣已經出賣了他這個高麗棒子,不然為什麼在南京待得好好的非要遷都到塞北苦寒之地呢!不管七十二家內外拳法多麼精妙,別的必修內功秘籍多麼有用,正背如貓尿一樣磕絆先生們多少都會放點水的,不過到了欽定《打狗棒法》上卻沒人含糊,也沒人敢含糊。普通的功夫秘籍費用最厚的都不超過二十文,但薄薄七八頁的《打狗棒法》就高達五十文,而且教材重複使用運動不適用於欽定課本,因此我們每年都要訂新書,據說書本費全都收到太宗皇帝的小金庫裏了!我們教材的選取都是緊跟時代腳步的,宣德帝喜歡蛐蛐螳螂之類的昆蟲,我們就得學螳螂拳;正德帝喜歡扮市井小民,我們便學王八拳,當今天子喜歡陰陽互補我們培訓班男學生就主攻采陰補陽,女學生學習《玉女心經》采陽補陰理論便迫在眉睫了!

我們刺客不是孤立的,時代影響著我們,也改變著我們。完善的教育體係下不一定能培養出人才,所有的理性思維都用在了不理性的封建迷信上,出了校門的我們自然不可能具備多少業務操作能力,因為組織裏把任務分配給我們這幫隻會抄畢業論文的書呆子們簡直是砸自己招牌啊!

我總喜歡在背誦《打狗棒法》時開個小差偷看上劉詩穎一眼,反正我也沒有資格和她眉來又眼去的,也許正因為我動不動偷瞄她《打狗棒法》才總記不住,也許正因為喜歡她我螳螂拳才會不及格,才會把先生們的戒尺給震壞了。我們把吃戒尺打當作學堂唯一一種快感,我的骨頭怎麼硬的把先生那麼好的戒尺給硌壞呢,我怎麼這麼不知悔改啊!不管怎麼說劉詩穎始終是天使,不管怎麼說既然愛上了天使被先生打扳子被英明天子殺頭也不打緊啊,誰讓我為她動心了呢!不過我不敢告訴她,我始終不敢告訴她,我怕她笑我,我怕所有的人都笑我,連我自個在心底裏也瞧不起自己!

當時的我太年輕,隻曉得這種念頭是錯的、不潔的,隻會一味壓製內心不成熟的感情。但這些不成熟的感情如銅豌豆一般頑強,你越壓它長的越快,不多久它們已長成豆芽了,如果這時候想辦法把它們拌肉炒了倒也沒有後患了!問題是,拌誰的肉?天使有翅膀,但我沒有親眼看到過,劉詩穎喜歡穿黑衣服我想這位黑天使大概有一雙屎殼郎般的翅膀,硬且有力,飛在天上我也逮不著啊,那就隻能拌我自個兒的肉了!

我喜歡一個人跑到大澤散心,其實大澤也不是什麼散心的地兒,高高低低的蘆葦亂蓬蓬地插在淺灘邊,好似我心裏亂蓬蓬的豆苗,這裏倒是蚊子偷情散心的好地方,我真的不該來這兒。近旁是破敗不堪的澤神廟,錢句踐說劉詩穎曾經跟好幾個學長在這約會過,真是醜人愛騷情!我在心底裏告戒自個兒不要喜歡她,也不能喜歡她,更不允許想她,我喜歡她沒有好下場的,我甚至該在心口上把鎖頭鎖緊心房的!壓抑感情確實很痛苦,是一種揪心的痛,一種苦瓜般的苦,我為什麼不說和苦膽一樣苦呢,我畢竟不是臥薪嚐膽的姒勾踐,我生活中最苦的東西就是苦瓜了。我一下又一下地抽自己嘴巴子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路人還以為我在打蚊子呢!我不能讓別人把我的痛苦稀釋,我必須用更狠的方法來證明我的苦楚。我抽出防身匕首,一道一道在自己胳膊上劃著,我要警告心中那個邪惡的魔鬼不能亂想,胳膊劃出的肉雖然不能炒豆芽了,可豆尖肉絲湯還能勉強喝上的!

血順著袖口流了下來,好似橡膠樹上流下的橡膠,黏黏糊糊的,惹得幹癟的蚊子來飽餐,這也算我做了一件好事了!我仍然沉浸在痛楚之中,突然聽得人聲嘈雜,靜謐的夜色頓時好似爆米花炸開了鍋,隻有這聲兒才能把嘴讒的我們引得滿街跑,人群好似鬼魅幽靈般全都湧了出來,接著便聽到有人喊響馬盜來了,大家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狂奔,大家也不曉得響馬從何處來,隻能瘋跑了!

其實響馬不是盜,隻不過是不願養馬的良民而已,不願養馬的齊天大聖孫悟空也算是響馬出身啊,可見當年響馬流竄對文學創作影響之深遠!太祖皇帝設計的帝國別具一格:為了防禦蒙古騎兵騷擾保衛我們的大好成果,勢必需求大批馬源來供應,北方農民便不能種莊稼了,隻安心給朝廷養馬得了,這也是北方人民對朝廷的一種奉獻嘛!北方大片的良田都用來種草養馬,老百姓的糧食便不夠吃了,北方農民交公糧的任務基本都壓到江南各省身上,因此南北各省的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為了保衛他們朱家的家業就害得百姓民不聊生,當時民間有句諺語叫“江南公糧繁多,河北馬政鬧心”。太祖皇帝自鳴得意的設計理念給後世子孫帶來了連綿不絕的的災難,劉公公倒台後沒有糧食吃的河北農戶隻能集體出去打家劫舍了,不久賦稅最重的江西省也爆發了前仆後繼的民變,整個帝國頓時千瘡百孔。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王陽明新建伯的爵位是用千萬江西百姓的屍體堆出來的,所以我一直覺得王陽明是一個嗜殺的動物,不然我們嘉靖帝至今還不給他發免死鐵券呢,這樣的人死了也沒人給他撥亂反正的,這種偽君子聖上怎麼可能會器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