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正德十四年正月初五      晴轉小雨

昨天的雨絲毫沒有阻擋那些瘋狂想成名的票友,為了能當個角兒不惜求親戚托朋友替他們捧場拉票。一開始何走狗就宣布昨天隻是報名,還不是正式比賽,比賽原則上是不收費的,可惜天寒地凍,眾評委冒著百年難遇的暴雪來免費給大家評判,隻是為了在民間發現新人、提拔新人而已,如此高尚的氣節和熱情洋溢的風格我們選手們難道沒有一絲絲感動嗎?我們難道不該給這些無私奉獻的評委們送點孝敬錢喝早茶嗎?初賽活動經費本來就有限,大賽籌委會還要協同關編劇去戲院老板那租幾套戲服搞點布景設計什麼的這都得花錢。剛說到這裏那些瘋狂的年輕人二話不說一會兒就捐了好幾百兩銀子,這些老不死的還真會撈錢,連喝早茶都這麼奢侈。不過現在的人也真是傻的可以,明知道別人在騙他還願意把錢掏出來,但另一方麵卻又是極端的冷漠,他們寧願把飯菜喂狗都不願賞給客棧門口的幾個小叫化子。碰到這種人我當然是不客氣了,從一個富家子弟的兜裏順了五兩銀子買一鍋包子給叫化子們吃,順便我也飽餐了一頓。

以前我沒有感覺到包子這麼好吃啊,小時候還取笑鄉下親戚吃包子的饞樣呢!我不是從那種家庭出來的,體會不到饑餓的感覺,現在卻經常沉浸在饑餓中!一早上配角基本都選完了,主角隻選了馬芳鈴和丁靈琳,下午就開始選葉開和傅紅雪。中午在客棧吃飯時就有很多人在痛苦流涕,那哭喪臉簡直比老娘死了都難看,不知道是錢被騙了傷心還是感歎世間伯樂少有。

人真是一種可憐的動物,沒有希望就不會有痛苦,給了一點希望失敗後反倒會更痛苦。好比一個奴才他就是奴才的命,如果他從來都認為自己給東家種田交租是天經地義的事活得倒挺開心的,要是你告訴他要翻身鬥爭那些剝削他的主子,他便開始不安分了!以前他隻知道主子打罵他是對的,他打罵牲口也是對的,但當他翻身作了主子那簡直比主子當年還殘忍。客觀上來說人是進步的,每一次暴動都打著全新的誘人的旗號,但事實上每一次社會暴動後得到實惠的都是那些宗啊祖啊之類的竊國大盜。每個人都打著為民眾為百姓謀福祉的口號讓無知的人們為他們流血犧牲,等到天下太平後以前承諾的美好誓言仍是一紙空文,民眾的地位依然沒有本質的提高,百姓的生活還和以前一樣。製度這類東西不是誰說改就能改得了的,一群草根突然擁有了治理國家的權力卻根本不具備很高的理論建樹來創立一套新的製度,就是士人階層也不可能馬上炮製出一套完善的政治製度,他們大都還是沿襲前朝那套政治模式。好比我大明朝太祖也號稱繼承唐宋那套管理模式,但是實質上唐宋距我們太遠了,沒人能複原出具體的唐宋模式,結果實質上還得借鑒蒙古人那套東西。或許有人認為我在誹謗太祖皇帝,應當抄家問斬,我說的可都是有理有據的東西,唐宋最重要的郡縣製我們都沒有繼承,而繼承的卻是蒙古人的原裝貨行省製。據刺客培訓班的客座講師朱先生說行省製和郡縣製有本質的區別,我也不知道這本質區別到底在哪裏,雖然我對朱先生的地誌課感興趣,但是朱先生的論文《論封建製、郡縣製和行省製的優劣》裏的詞太專業太難理解了!

無論是郡縣製、行省製還是朱先生講的“製圖六體”都和演員比賽沒有一點關係,不過有些事你認為它沒有一點關係但事實上卻有不小的關係,有些事你覺得它們關係緊密實質上卻沒有太大的聯係。這就好比人際關係一樣,有些人之間是貌合神離,有些人卻是貌離神合。人世間的事還真是奇妙,我們總以為自己了解的事情就是所謂的真相,但事實上真相誰也不知道,真相總是隱藏在表象的背後,絕對的真相我們世人永遠也無法了解,我們了解的往往隻是它的一個或幾個側麵。我們人類是無知的,永遠都是無知的,再偉大的人都是無知的,隻有萬能的上帝是無所不知的。我們人類是卑賤的,在萬能的上帝麵前無論再高貴的人都是卑賤的,但是人和人之間卻是平等的。

對,人和人之間是平等的,騙錢的何走狗是罪有應得的。我真想把這小子幹掉,免得他再去騙人。但是作為一名刺客,即使隻是一名待業刺客,我也要遵守職業道德保持低調。我不能太顯眼,不能暴露自己的職業,不能輕易讓世人和官府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以後就沒法在道上混了,沒有一個主人願意請一個世人皆知的刺客來執行任務。傅紅雪是名滿天下的刺客,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長什麼樣,更沒有人見過他的刀,因為見過他刀的人沒有一個能呼吸了!他和翠濃的故事也隻是百曉生《兵器譜》上最不經意的一筆罷了,事實有沒有翠濃這個人還兩說呢!低調還是《刺客行為守則》最關鍵的一條,內行的人都明白這個約定,先秦的聶政本來算是一個大刺客,殺死韓相俠累後馬上親手挖掉眼珠、割下臉皮毀容,然後才自刎而死。這種不惜毀容來保護客戶的猛士未必絕後,但一定是空前的。隻不過他姐姐一出場讓他名聲受到後人詬病,他姐姐看到政府通緝令後哭著喊著說那麵目全非的刺客就是她弟弟聶政,這樣聶政的大名才得以流傳!看來大刺客聶政也不是個喜歡留名的人,不過他姐姐倒也是個烈女,說完後就在聶政屍體旁自殺了,雖然沒有給聶政的行為增光,但也沒有辱沒聶政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