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邑緩緩走到船頭，他環視了四周，甲板上，船艙裏到處都是擁擠的難民。這是他看過難民數量最多的一艘船，他心裏也暗暗佩服兒子。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搶渡這麼多人。
張邑用手蹭了蹭鼻子，他對著眾人發話，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嗓音充滿了低沉雄厚的味道，再加上周圍鴉雀無聲，即使船尾的人也能清楚聽到他的話語。
“黑鴉隊的士兵都知道，我老頭子這番上船，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千戶長誤了時間，在我張邑的手下，延誤時間就是違了軍法。即使你們的張千戶是我親生兒子。。。”
“那還是要斬首！”
張徹聽到父親說出這句話，他沒有吃驚，這是早就應該要發生的事，上次他偷摸著出去查看敵情，他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張邑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仿佛他要砍得不是自己兒子，而是別人兒子。他又慢慢說道：
“就在你們還在北岸搶渡難民的時候，安江防線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今天若如果不是我在這邊一直等著你們，恐怕防線的弗朗機炮早就向你們開火了。”
張邑把頭轉向張徹，說道：
“張千戶，你的行為直接導致了防線延誤了一個時辰的作戰準備，你有沒有想過，這時候有清軍渡江，你這條船和清軍的戰艦一齊出現在江麵上，我們是打還是不打呢？”
張徹沒有說話，他低著頭沒有吭聲。
張邑默默看著他，沉默了一會，然後猛地轉頭，一甩披風。就朝舷梯走去，他邊走邊說：
“推出去斬了！”
船上的士兵聽到之後，紛紛站起來替張徹求情。不少難民也在高嚷著張徹無罪，幾個船上的婦女小聲嘀咕著張邑的不近人情和冷酷。不下一小會，整船的民眾士兵都變得群情激昂，難民拚命朝押解張徹的兩個士兵擠去，他們試圖衝擊張邑的兵隊，把張徹救下來。
張徹麵無表情，他既沒有阻止船上的難民，也沒有向父親求饒。他覺得自己十九年來，為了迎合麵前這個男人，已經活的夠累了。這次父親能把自己殺掉，也是算一種解脫。
難民和張邑的兵隊就這樣激烈的對峙著。
人群中的一個男孩，彎著穿梭在大人們的腰間胯下，像猴子一樣左右開繞，不一會就出現在張徹麵前。這個男孩來的實在是太快了，他接下來的動作更是驚呆了一船人。隻見男孩趁押解張徹的那個士兵沒注意，一個抽身就拔出士兵的腰刀，然後拖著腰刀就朝張邑衝去。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保護指揮使的兵隊還沒來得及阻止，那男孩就朝張邑砍去。電光火石之間，張徹大叫了一聲：
“爹！小心！”
張邑聽到兒子的呼喊，他一轉身，正巧迎在男孩的刀口上，但張邑畢竟是老練的軍人。他急忙側身一閃躲，那男孩的刀子撲了個空。周圍的千戶這才看到有人要行刺指揮使，紛紛衝上前。七手八腳的壓住男孩，很快就製服了他。
船上的人都驚呆了，難民們停止了推搡，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切。張徹的黑鴉隊們也停下來叫喊的嗓子，他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指揮使會怎麼辦。
男孩脖子上係著一條朱紅色圍巾，嘴裏穿著粗氣，像發怒的狗一樣發出陣陣低吼。兩個力大無窮的千戶死死鉗住男孩臂膀，他被按著跪在張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