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成化三十四年三月十五日(西元1701年)長江北岸
脫了木寨,張徹心兒便飛了起來。他像猴子一樣在樹林裏跳躍歡呼著,連打了好幾個跟頭。向難民相反的北邊跑去。
張徹一口氣跑開了十裏,他放慢了腳步。然後坐到了一棵老樹邊上歇息。取出腰間的水囊,咕嘟咕嘟的灌起水來。喝完之後暢快地擦了一下嘴巴,饒有興趣的觀察起樹林裏絡繹不絕的難民。
張徹自己在安江防線的前頭北岸充當檢查哨所的頭頭。雖然自己每天與難民打交道,但是自己好像還沒有仔細的觀察過他們。他看到難民的臉上大都烏漆嘛黑,而自己卻細皮嫩肉的,於是趕緊抓起一把土在臉上糊弄。張徹又看到難民們都是蓬頭垢麵,於是又趕緊拆了自己的發髻,用爪子在頭上亂撓著。
不一會,剛剛的英俊小生就換成了和落難民眾沒有差別的邋遢模樣,張徹滿意的看著自己,現在就算是把他扔到難民堆裏。清人也看不出他是個明軍的千戶了。
張徹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朝邱莊趕去。
穿過兩條小溪和一片寬廣的田地後,天色漸漸暗下來。張徹看到遠處的樹林裏升起一片螢火。直覺告訴他,那裏就是瑞郡王的紮營所在地。
他把速度放緩,躡著手腳,慢慢地靠近邱莊東側的一片樹林裏,等到了樹林他便低下身子,匍匐在地上。朝一個雜草從裏慢慢爬去。
張徹從雜草裏探出腦袋,他所在的是樹林裏一個土坡的頂上,在這坡頂的雜草叢中觀望下去。大半個邱莊盡收眼底,張徹不由得暗暗高興,同時也嗤笑清軍的愚蠢。這裏這麼明顯的一個能被眼線利用的位置,清軍居然沒派人過來守著。
他從懷裏掏出一頁折好的白紙,掰下隨身攜帶的炭筆。在紙上飛快記錄著清軍士兵的人數和配置。
張徹把眼睛往北邊瞅去,清軍的馬隊正駐紮在哪裏。借著天上西沉太陽的餘光,張徹心裏默數著:
“一隻,兩隻,三隻。。。十七隻。。。。一百三十一隻,一百三十三隻。。。”
“唉!不對不對!又數錯了。”
張徹懊惱著自己沒有大哥那樣的聰明腦子,他幹脆在紙上直接寫著:
“軍馬八百隻左右。”
然後張徹往南看去,哪裏是清軍正在做飯的營火。
張徹查起營火的數量,一堆營火十五個士兵,一共有:
“一個,兩個。。。。二十個。。。”
張徹數完之後在紙上寫到:
“火銃營三千人,步兵兩萬人有餘。。。”
“輜重糧草六百車。。。”
張徹記下清軍的裝備配置後,把白紙重新疊了三疊,寶貝似的放在懷裏。正準備離開,邱莊裏的士兵突然發出一陣喧嘩聲。他重新趴回雜草堆細看,隻見兩個長辮子的清軍押解著另一個清軍,直向中軍大營走去。蹲坐在地上吃飯的士兵看到被押解的人,嘴裏叫罵著聽不懂的髒話,有的士兵還拿手裏的飯碗去砸那個人。
張徹冷笑了一下,那個人估計是被巡邏抓回來的逃兵,自己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但是馬上,張徹就隱約覺得不對勁,他仔細觀察著,那人雖然留著長辮子,但是穿的卻是明軍的兵服,而且一隻眼是瞎的。
從中軍的營帳裏慢慢走出一位大腹便便,身著華麗尖盔棉甲的大人物,張徹定睛一看,頓時後悔不迭,那人便是瑞郡王。這時如果自己手裏拿著機弩,這個距離下,肯定能瞬間結果了他的性命。那麼清軍攻擊安江防線的先頭部隊也就順勢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