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貴男子略有訝然,大抵是沒有想到,跪在地上眾目睽睽之下受責罰的人會是這夏府裏的小姐。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安生身後的連婆子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明明如玉溫潤,正在行凶的連婆子卻流水一樣放開了安生的胳膊,手足無措地垂下了手。
夏員外不悅地訓斥夏紫蕪一聲:“還不快快放下手中戒尺,一個姑娘家這般凶悍,成何體統?”
薛氏已經起身,走到近前,衝著夏紫蕪悄生使了一個眼色:“老爺今日如何回府這早?有貴客臨門也不提前差人回來打個招呼,可不是讓貴客看了熱鬧?”
夏員外清清嗓子,興奮道:“還未給你介紹,咱家紫纖福氣來了,這位便是長安大名鼎鼎的冷神醫。今日好不容易得同僚引見,請冷神醫百忙之中賞臉蒞臨,特意告假回來給紫纖看診的。”
薛氏頓時也大喜過望:“原來是冷神醫!看來小女康複有望了。”
跪在地上的夏安生也瞬間明白了這位清貴男子的身份,正是前些時日裏,父親一直在想方設法結交的神醫冷南弦。
冷南弦名氣大,又是皇上金口玉言禦封,醫術在京城乃至整個長安幾乎都是婦孺皆知。
他自從懸壺濟世這些年裏,有頑疾久治不愈,或病入膏肓,性命垂危者求到他跟前,他施以救治,竟能多次起死回生,製造奇跡,一時間從醫者如雲,可謂千金難求一方。父親竟然能果真將他請至府上,可見花費了多少的心思。
安生落寞地垂下頭,父親為了紫纖殫精竭慮地去結交冷南弦,而且這般小心翼翼,誠惶誠恐。麵對自己這遍體鱗傷,卻無動於衷,視若未見。
冷南弦不動聲色地將安生眸底的落寞涼薄盡收眼底,抿抿唇,徑直問夏員外:“請問夏大人,是讓冷某為這位千金看診嗎?”
“她哪裏配?”一旁的夏紫蕪冷哼一聲:“是為我妹妹。”
“她好像也受了傷。”冷南弦微微蹙起濃眉。
“受了傷才長記性!”夏員外許是自己也覺得尷尬,扭臉斥責安生:“還跪在地上做什麼?還不快些起來,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安生低垂下頭,費力地抬起一條腿,被連婆子腳踩的地方頓時一股鑽心的疼痛,而且不小心牽扯了身上的傷,身子一歪,倒吸一口冷氣,咬緊了牙關。
眼前驀然伸過來一隻修長如玉的手,白淨的掌心,指尖,或許是袖間,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安生不由就是一怔,猛然抬起頭來,淩亂的秀發遮掩下,一雙清冷的眸子裏寫滿了雲卷雲舒的訝然之色。
冷南弦麵無表情,沒有絲毫悲憫,也沒有和暖笑意,隻是將手向著安生又遞了遞。
安生狼狽地仰望著他,高高在上,猶如雲端皓月,高不可攀。她不由自主地將手向著袖口蜷縮了一下,倔強地擰過頭,以手支地,費力地撐起身子,站起身來。
“不知好歹!連點教養也沒有!”薛氏冷冷地訓斥她,轉身對著冷南弦亦是有些討好地笑:“這孩子向來桀驁不馴,脾氣也古怪,您別放在心上。”
冷南弦唇角微微一勾 ,收回手負在身後,徑直從安生麵前走過去。
那一角白衣從安生眼前滑過,安生覺得,他一舉一動都那般賞心悅目,簡直不要太好看。
相比較起自己淩亂不堪的頭發,紅腫的麵頰,遍身狼藉,簡直便如雲中白鶴與泥濘落紅,自慚形穢。
一直無動於衷,覺得安生丟了他顏麵的夏員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冷南弦右前方,殷勤地指引著方向。薛氏和夏紫蕪都立即相跟著走上去,隻留下安生一人留在原處,猶如劫後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