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抬起臉,那張與她母親秦氏有著五六分相像的臉,令薛氏一陣心悸,心裏愈加恨意翻湧。
“安生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還想狡辯嗎?”薛氏凶狠地瞪圓了眼睛:“你那舅母錢氏早就在市井裏張揚開了!”
“舅母?這件事情與她有幹係嗎?”
薛氏衝著連婆子一抬下巴,氣喘籲籲:“連家媳婦,你來說!”
連婆子獰笑兩聲:“二小姐,婆子勸您就認了吧。您覺得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人不知鬼不覺,可是你那舅母錢氏每日裏在她綢緞莊裏四處宣講,惡毒地詆毀我們夫人,說是她在大婚前兩日去尋孟夫人說道,進了讒言,孟家才反悔,設計退了三小姐,娶了大小姐。”
沒想到,事情竟然是壞在了錢氏身上,果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安生心裏叫苦不迭。就是不知道,那錢氏究竟知道多少,連婆子又聽到了多少?
安生愕然抬頭:“即便果真如此,與女兒又有何幹係?”
“不見棺材不落淚!適才連婆子已經跟我認過罪了!錢氏登門,你故意將她支使去了廚房,是你趁機攛掇錢氏去找孟家的不是?”
安生心裏多少有了底兒,想來那錢氏貪功,或者舅父與她隱瞞了實情,她吹噓的時候一定將所有功勞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並沒有說出其中隱情。
“母親太高看安生了,這樣牽強附會便將罪過強加在安生身上!孟家與姐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親自做主,孟家願娶,若非紫蕪聽信流言蜚語,誰也沒有那通天的本事改個姻緣!”
一旁的夏紫蕪聞言立即氣勢洶洶地闖了過來,柳眉倒豎:“就知道此事肯定是你在作妖!否則好端端的,如何會節外生枝?今天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賤人!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
言罷一把奪過薛氏手裏的戒尺:“母親您累了,一邊歇著,看我怎麼教訓她?”
身後的連婆子立即手下加勁,瞪目呲牙,一臉狠厲,幾乎將安生手腕擰斷了。
“給我狠狠地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炸刺兒!”薛氏重新氣咻咻地坐回石凳之上,不忘添油加醋。
安生知道今日必然逃不過此劫,雙目緊閉,咬緊牙關,倔強地抿唇不語。
薛氏母女二人有心想要為難自己,縱然再多的強辯也沒用,不過是降低了自己的姿態,白費唇舌罷了。
“住手!”
一聲嗬斥,猶如之音。
夏紫蕪驚愕地住了手,扭過臉去:“爹,您怎麼回來了?”
安生心裏暗自長籲一口氣,睜開眼睛。
門口扶疏花影裏,夏員外頷首笑得格外謙恭:“冷神醫,讓您見笑了。”
安生目光輕盈地跳躍過去,父親身側,一位白衣出塵的俊逸男子猶如玉樹臨風,傲然而立,微蹙了修長劍眉,輕抿薄唇,清冷的目光正向著跪在地上的安生望過來。
正是晴好的午後,涼風輕拂,男子隨意披散在肩頭的如墨長發繾綣地蕩漾起來,安生覺得,就像是石榴樹下青花瓷大缸裏漾著的水草一般,輕輕柔柔,不急不躁,風輕雲淡。
安生有片刻的愣怔,看得有些癡了,覺得這清貴男子仿若就像是溫潤的清風一般,輕而易舉地蕩滌幹淨了自己心頭的恐懼,暴躁,滿腔的仇恨,怒氣。有一股清流涓涓地順著心尖兒流淌下去,格外熨帖。
清貴男子輕啟薄唇:“無妨,若是夏大人有家務事需要處理,冷某可以暫時回避。”
夏員外訕訕地道:“大抵隻是小女頑劣,受到教訓便好。”
夏員外說得輕描淡寫,而且一錘定音,便給安生定了罪過,對於其中緣由並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