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一見,他倒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沈亢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老大人,末將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末將救下李振銅,不僅是因為他是您的孫子,更重要的是他是白頭山的人,隻要白頭山在末將手中一日,他或者是其它的人,隻要是白頭山的一員,就不能任由別人欺負。”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似鋼珠滾落,鏘然有聲,李保軍的眸光一亮,他的臉上卻浮現一絲苦笑,“沈將軍,你應該知道,動手殺了人的人是振銅,而不是別人欺負他。”
“老大人,”沈亢微微搖了搖頭,“您慧眼如炬,難道看不出這裏麵的問題?”
她一指李振銅,“他明顯是被人下了藥,當然去那種地方也不對,但是,這就是對方設的一個圈套,即使他不去,不會有茶館、酒樓,隻要他出了白頭山,就會有麻煩撞上來,他不過是個餌,想要釣住您這條大魚才是真的。”
李保軍聽她說得直白,朗聲一笑說道:“樹大招風,老夫早就知道,如今聽沈將軍一說,還知道有魚大招釣一說,不過……沈將軍,不論如何,人命出了,對方還是一個攻疆人,這其中的厲害,不用老夫對你說吧?你打算如何?”
“什麼人命?什麼打算?”沈亢一臉疑惑的反問道。
她這樣一來,倒把李保軍給弄得一愣,有些微微的錯愕。
沈亢隨即淡然一笑,她抬手理理了護腕,語速緩慢道:“青樓裏死了一個攻疆人,末將也隻是聽說而已,老大人也沒有親眼看到吧?這些市井裏傳來傳去的小道消息時常更新,也不足為奇了。”
她垂著眸子,濃密的睫毛擋住眼睛裏的光芒,唇邊似乎有淡淡的笑意,“至於什麼打算……這些事情與末將有什麼關係?與我白頭山又有什麼關係?青樓裏死了人與末將無關,漠王的別苑裏死了家丁更與末將無關。誰看見了?證據呢?屍首呢?單憑一個婉柔,上不得台麵的交媛女子也能站出來指證末將嗎?”
李振銅的呼吸在她的說話聲裏一緊再緊,他的目光卻一寸一寸的放亮。
李保軍也微微滯了滯呼吸,在他沉而亮的目光裏,看到的不是眼前少年將軍的狂妄與無賴,而是一份潑天的膽識。
揮手下令、利箭射殺、搶奪屬下、毀屍滅跡,一切的一切都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卻沒有讓人留下絲毫的證據,抓到任何的把柄。
李保軍微微握了握拳,沉默良久,朗聲一笑說道:“哈哈!是老夫糊塗了,沈將軍說得極是。”
沈亢的笑意淡淡,似天邊的浮動的雲,心中卻是慢慢的定了,李保軍此話一出口,就代表他認同了自己的做法。
隻是,她並未答言,隻是含笑著看來,那目光裏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李保軍突然感覺哪裏有些不對,猛然間耳朵裏回響著她方才說過的話。
漠王的別苑……死了家丁……
他霍然站起,瞪圓了眼睛,定定的看著沈亢,半晌道:“你是說……漠王?”
沈亢微揚著頭,對上他的目光,一笑,“老大人以為呢?還有誰敢對您的寶貝孫子動手?”
“老夫一直以為是錚嚴烈所為,你與他有過結,死的人又是攻疆的……”李保軍喃喃的說道。
“老大人說得這兩點都對,可是,您忘記了,錚嚴烈不過是一個攻疆人,來到京城才幾天的功夫?怎麼會對京城官員這些事情如此熟悉?甚至把李振銅帶到青樓,對他下藥,把他拿下,這一係列的事兒,如果沒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知內情的人引路,單憑他錚嚴烈能夠做得到嗎?”
沈亢的話讓李保軍心驚肉跳,他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時情急,根本沒有去細想,如今聽沈亢這樣一說,他便立即想到事情的關鍵。
他慢慢的坐了下去,沈亢推過一盞茶來,沉聲說道:“老大人,您在官場多年,皇上年幼登基,這其中的艱難,想必您都看在眼中,這些年皇權漸穩,這天下都在皇上的掌握中,隻是有人素來野心勃勃,不曾甘心,不過……這些事對於皇上來說,也是掌握之中的事,隻是因為那一線親情,始終不願動手罷了。”
李保軍的眸光變幻,他的思緒隨著沈亢的話回到了容卿初登大寶的時候,那些年的動蕩飄搖,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