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堂四五十平米,也就擺十來張桌子,比普通飯館大點兒不假,但和“京城烤鴨店”(聚德全)、“齊魯餐廳”(便宜坊)這些老字號一比,可就相形見絀了。
到實際的經營狀況,除了早上六點到九點,熱鬧不到仨時,其餘時間顧客寥寥無幾。
也就中午還兼營點炒菜、炒餅、蛋花湯之類的簡便午餐,應付幾個逛前門隻求填飽肚子的外地旅客。
至於晚上那根本就別想了,鬼影子也沒一個。所以也就不營業了,一過下午兩點,直接上板兒關門。
另一方麵呢,“興居”現在也確實是急缺幹活的人手。而這就得到當時特殊的曆史原因了。
原來為了盡可能不去上山下鄉,“興居”從“運動”時期起,招來的年輕人,竟然大多是從後門安排進去的。
就這幫青年,無論是來自於什麼樣的家庭,共性是幹嘛嘛不靈,吃嘛嘛香。還都打骨子裏就看不上服務行業,頗有些自覺龍遊淺水、大材用的委屈。
打上班的頭一起,他們就沒認真工作過。最擅長反倒是的遲到、早退、吵架、扯淡、或者是跳跳“忠字舞”,打打“敲三家”什麼的。
真論幹活,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用掌灶司永祥師傅的話,隻要這幫子上班別把蛐蛐帶來,別再掉進炒肝鍋裏去。包包子時候別抽著煙,再把煙灰給包進去,他就謝謝地了。
幹脆,還是讓他們閑著吧,也比裹亂惹事的好。
所以實際上,“興居”一直都是靠老職工們的自覺性維持著日常經營。特別是廚房裏的事兒,關係到店鋪的百年聲譽,試過幾次之後,就誰也不敢讓年輕們插手了。
當然,年輕們自己也樂得清閑,每仨時最忙的時候收收髒碗、抹抹桌子,剩下時間也就抽煙打牌去了。就沒一個人,想著跟老師傅學點技術的。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現在,而隨著老師傅們一個個退休了,年輕人繼續一個個增多。自然幹活的自然越來越少,吃飽了混黑的越來越多。
那麼長日久,全部積累起來的矛盾真到了某種程度上,也就會來一個總爆發了。
而現在恰恰就是這種時刻,因為洗腸子車間的兩位老職工剛剛退休,百十斤豬腸子每清洗和處理的任務沒人幹了,成了個讓人頭疼的大難題。
是,老職工們還是有人會幹,可是真忙不過來了,至於年輕們,根本碰都不願意碰一下。
於是這可就愁壞了白白胖胖,彌勒佛一樣的沙亮寶經理。要沒了處理好的豬大腸,哪兒能變出一鍋鍋的炒肝兒來呀。
倘若京城百姓吃不到這一口,那是要叫屈罵娘的呀。真寫封信到飲食公司,肯定得挨上級批評。關鍵是挨批之後還照舊得解決問題,那不就太虧了嘛。
還真是巧了,就在這種最迫切需要解決問題的特殊時候,一個受李主任所托的電話,打到了沙經理的辦公桌上。
正滿頭大汗的沙經理一接電話眼睛就亮了。
有兩個能幹活的年輕想來這兒當臨時工?這不正是想睡覺,就有人給遞枕頭嘛。
強勞過?那倒不算什麼,反正倆子也不是因為偷進去的。
話回來,要不是這樣有毛病的人,他也不能甘心沒有正式編製,還幹這種活兒不是?
得,這麼著,這事兒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