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丈夫沒給自己任何反應,張燁瞬間緊張起來,腰上的疼痛也忘了,小跑著靠過去,問:“怎麼了啊?”靳華一直木然站著,等妻子到麵前的那一刻,不動聲色地按掉了消息的界麵,將手機按在耳上,嘀咕了一聲“接電話啊!”然後扭頭對張燁說,“店裏出事了,公安局派人去拿人。”“什麼?!”張燁臉色大變,“拿什麼人?聽說市裏最近在重點宣傳禁毒嗎?是不是……”
靳華快速收起手機,重新開始穿戴,這過程中向緊跟在身後的妻子說:“別緊張,場子裏沒什麼可被拿捏的。我估計是平頭這老小子臭脾氣沒按住,上次聚會沒給公安局一個隊長好話,被人家弄到頭上了!我去看看,把人毛捋順了就行了……”說著就開始穿鞋,張燁聞言信任地點點頭,拿出丈夫掛在櫃子裏的大衣,展開在手裏,替他披上。
衣服仿佛有千斤重,從妻子手中落在肩上砸得靳華渾身一僵,而女人並沒有察覺,柔聲說:“這是事情結束了,你千萬要說一說平頭,做的就是人情來往的生意,別總是跟誰欠他一樣!錢少賺一點還沒什麼,隻是不知道喝酒的都是哪路神仙,莫名就折在了誰手裏!”靳華喉結上下動了動,點頭悶聲應和,隨後伸手拍了拍妻子挽著胳膊上的手,道:“嗯。你快去躺著,別一會兒加重了。早點睡別等我,我處理好事情就回來,一定回來。”
靳華等張燁回了房間才關掉客廳的燈,關門時,走廊的光斜照進黑乎乎的屋子裏。
張燁自和靳華結婚以來,都有個靳華不知道的習慣:如果她能在靳華之後出門,她就會跑到次臥的窗口,那裏和單元的大門在一邊,可以看見靳華從那裏走出去,一直走到另一幢樓轉彎的地方。他通常在踏下門庭第一層台階時開始摸車鑰匙,看一眼就放回去,再摸出一支煙來;偶爾會匆匆忙忙跑回來,一定是忘了帶手機……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到匆忙的定下婚期,張燁一直喜歡靳華超過他喜歡自己,他們不是從愛情,而是從條件匹配的適合開始的,這一點張燁心知肚明也從不回避。而現在,她看著他的背影唇角總能不自覺帶著笑:他們幾近十年的婚姻啊,經營的還不錯!
這次也不例外,張燁聽到門鎖閉合的聲音後,就從房裏出來,捧著腰快步去了次臥,拉開幽藍色的窗簾,向窗外探出身體。可能電梯停在不適合的樓層,張燁等了一會兒才看見有人從門庭走下台階,雖然天色太暗根本辨認不清,但張燁認得丈夫的步態,甚至是打電話時胳膊與腦袋會形成一個唯他獨有的角度。
聽筒裏等待接通的聲音一聲長過一聲,像一根穿了線的針,扽著靳華心上的肉拉扯,一次比一次幅度大,他難以忍受,立刻自我安慰地掛斷,再焦躁不安地打過去……“接電話啊……”靳華坐著駕駛座上,心急火燎地再次撥通了那個電話,在那一連串令人焦躁到極點的“嘟嘟”聲之後,終於聽到了久違的聲音,“阿華。”
和記憶沒有絲毫偏差,這聲音清涼婉轉的頻率,似乎保留了它的主人十幾年的時光。她還是那個抱著書,長發披肩,穿著藍色襯衫白色半裙,端端站在樹下淺笑的女大學生。“我是蔣芫。”電話那頭輕輕說,短短四個字,每個字都有自己的生命,攀爬著進入靳華的耳蝸,一路開滿了初次遇見那天,鋪天蓋地的粉紅色合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