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與瞳卷五六五(2 / 2)

僵硬的封底被燙卷,燒紅,變成黑黑的灰燼,不再有新的可燃物添加進來,火焰漸漸變小,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滾著熱浪的點點火星,一整本書都燒盡了……石嬌嬌抓著一頭焦黑的小樹枝,木愣愣地捧著臉坐在鐵盆旁,喃喃地說:“這次可要看個盡興啊,爺爺。”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和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一樣。

一隻黑色而瘦小的鳥,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跳來跳去,不知被什麼驚動了,簌簌地扇動翅膀朝灰蒙蒙的天飛去。石嬌嬌被翅膀拍打的聲音驚醒,動了動腦袋眨眨眼,這才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聲音在石嬌嬌撩起眼皮的時候戛然而止。石嬌嬌保持著蜷坐的姿勢,手肘支在膝蓋上,兩手捧著臉,一頭焦黑的小樹枝夾在指尖,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張堃以灰色的天空為背景,立在荒涼的墓園裏,立在石嬌嬌的眼前。他蒼白的麵容,深邃的雙眼,還有泛著青色的下巴……石嬌嬌所熟悉的,他的一切,都這樣具象而突兀地呈現在眼前,被一身喪服染上悲痛的色彩,扯得人心生生作痛。

她淺色的眸子對上他寒潭般的雙眼,像光遇到黑洞,被吞噬得幹幹淨淨。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堃舔了舔嘴唇邁開腳步朝爺爺的墓碑走來。石嬌嬌看著張堃逼近的身影,似乎一時失去了意識,就那樣傻傻地坐著,無法作出任何反應。張堃垂眼看了看還閃著火星的鐵盆,一腳越過平台,跨立在台階上,將石嬌嬌放在祭台中央的花束挪了挪,從石碑和台子的夾縫裏,摸出一支閃著金屬光澤的筆來,小聲嘀咕道:“真的落在這裏。”

是張堃稀鬆平常的聲音喚回了石嬌嬌的神誌,她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被尋回的東西,才發現自己和張堃離得這樣近,近得能看見他線條硬朗的頜骨上,將要冒出頭的青青胡茬。小樹枝焦黑的那頭動了動,不經意地劃在張堃肩上同色的布料上,石嬌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夾擊手指,再不敢亂動一下。

張堃摸了摸打磨光整的碑體,抿了抿嘴,徒手拎開還有點燙手的鐵盆,蹲在老人的遺像前,輕聲說:“小丫頭來了,有沒有高興一點?”對於從今天以後,再等不來答案的問題,張堃很淡然,隻是垂首笑了笑,輕聲說:“高興就好。”石嬌嬌局促地坐在那裏,不自然地偏著肩膀,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卻隻吐出一個猶疑地“我”字來。

不等石嬌嬌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張堃已經幹脆地站立起來,高大的身形讓站立的他和坐著的石嬌嬌之間,形成一種無法溝通的距離。靜立的張堃不知是再次和老人告別,還是等著女人的說辭,並沒有立刻離開。而石嬌嬌微張著顫抖的嘴唇,目光大膽地看著男人的側臉,始終說不出另一個字來。

“爺爺,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張堃冷淡地說,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