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呢?”石嬌嬌仰頭,後腦壓在唐建宇脖子上摩挲,問道。唐建宇鬆開手,兩人距離一拉開,一股清涼的風就替代了各自的體溫。唐建宇閉眼甩了甩頭,吐出一口氣說:“提起論文的事,一不小心就想到明天就要去研究院,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善後。”石嬌嬌挪動了兩步,撇撇嘴,“那又好長時間不得閑了。”唐建宇摸摸石嬌嬌的頭,“那天一定有時間,絕不會再誤事的。”
“呼……”石嬌嬌轉身兩手撐在欄杆上,聽河岸另一邊白樺林中樹葉被風吹起的“嘩嘩”聲,聳了聳肩說:“我是沒關係的,不過再出狀況,四個長輩可真搪塞不過去了!你都不跟我商量,就去我爸媽麵前宣布了,可沒辦法補救。”唐建宇羞愧地咧咧嘴,“這次絕不會了!不過不是爸爸媽媽他們的原因。”石嬌嬌撇撇嘴,“那是什麼?”唐建宇也扶住欄杆,悶聲說,“最怕你。”
石嬌嬌沁著汗,濕漉漉又微涼的手,在夜幕裏準確地挽住了唐建宇總是幹燥溫熱的手掌,唐建宇不禁疑惑地“嗯”了一聲,石嬌嬌緊挨著唐建宇的手臂,指指越聚越多的螢火蟲,說:“看一眼就走吧,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有那麼多事呢!”唐建宇還真依言看了一眼,腳下已經隨女人的拖動走了起來,問:“要不要原路返回,也不知道這頭通不通?”
這是攔住河岸一條細長的人工綠化帶,後天栽種的白樺林裏沒長什麼茂密的植物,鋪滿陳年落葉的地表鬆軟而幹淨,很容易穿過。從白樺林出來,沿著和水渠一條脈絡的小河,經過一片正在花期的萬壽菊花田,沒走幾分鍾,就踏上了一像模像樣的田間大道。唐建宇四下一看,遠處是民宿集中的莊子,燈光閃爍。他驚喜地說:“果然村子裏長大的人就是不一樣!”
石嬌嬌拍打裙擺,借著星光看見上麵斑駁的痕跡,泄氣地說:“草汁可洗不掉。”聽了唐建宇的話,順手朝燈光最亮的地方一指,“那裏是菲菲老家改的民宿,你聽,還有竹子的沙沙聲呢!”唐建宇凝神聽了一下,不明所以地說“是”,石嬌嬌“噗嗤”一笑,轉身說:“還沒想起來?從前掃墓後回小學,這條路你不是帶我們走了好幾次嗎?”
水泥路麵在夜幕裏灰白灰白的,被兩邊濃密的植物一對比,淺得非常顯眼。夏夜的風在廣闊的田間自由的流竄,引逗成千上百的金色萬壽菊左搖右晃,在枝葉間閃閃爍爍,像極了一片花的星海。隻有在這樣的時候,人們才能聞到萬壽菊那種,淡到幾乎不能察覺的雅致草木味道。唐建宇忽然停住腳步,指著民宿那條莊子,“啊,我記起來了!”
村子邊緣,那條水渠的盡頭,湖畔堤壩的腳下,有座無名烈士的墓,說是埋著三個不知名的紅軍英烈。很久很久以前,村民們就會自發去祭拜。村小學還在的時候,為三位無名英雄掃墓,是每年清明固定的儀式。現在烈士墓已經由政府重新修建,成了一處富有人文意義的紀念碑,也是村裏著重宣傳的一處景點。
這一片被整個重新規劃過,鄉村的格局已經麵目全非,難怪唐建宇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長臂一掃,說:“沿水渠穿過樹林,原來是條土路!帶你們去掃墓必走的!那時候,無名烈士墓還是屬於鄰鄉呢,現在鄉都歸村了。”石嬌嬌抿嘴笑,“終於記起來了!不怪你,就帶過兩次掃墓的隊吧?”唐建宇點點頭,“嗯,就你們五六年紀的兩次。後來的清明,小學高年級就沒有了,緊跟著整個小學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