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聖誕節我本來是要回來的。”唐建宇手扶著鞋櫃,身體微微前傾,淋濕的頭發貼在頭皮和臉頰上,看起來非常狼狽,“可是後來我遇上了槍擊案,作為目擊者一直被當地警方傳喚。”石嬌嬌深深地吸一口氣,鎖骨的線條突兀而刺眼,說:“筆記本被我弄丟了,我一直保存得很好。”
“我總是想要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去哪兒了,我回來了,可是你越長大我越找不到這麼做的理由。”唐建宇一直壓在鞋櫃邊沿的指甲已經失去了血色,石嬌嬌聞言緩緩地搖頭,嘴巴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唐建宇的腳下洇出小小一灘雨水,隨著腳步朝前移動,濺出兩三點圓圓的水印,“我問過靳華了,關於那場我回國時的航空事故。”
滴答!陽台上不鏽鋼的晾衣架在暴雨裏掛起一排水珠,掉進來不及從下水道排出,而形成的淺淺積水裏。石嬌嬌的臉經過一瞬間加重的蒼白後,紅色大麵積反攻,立刻從脖子占領到耳根。她張著嘴,聲音卡在喉頭,這能發出短促的音節,“啊!”她努努嘴,抬起手擦了擦流滿腮邊的淚水,驚慌失措地躲開了唐建宇的目光。
石嬌嬌發現自己放在小方桌上的手機和拆開後的包裝,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收拾,也順勢藏起自己慌亂的表情,她彎下腰看著白色的盒子問道:“他……靳、靳老師都說了些什麼?”“所有。”唐建宇回答的迅速而利落,石嬌嬌停下手裏的工作,脖子明顯一僵,幹澀地反問,“什麼意思?”唐建宇舔了舔沾上雨水的嘴唇,目光不願從石嬌嬌蹲著的背影上移開。
“從你出現在他的酒吧,看見他,給我打電話,一直到他送你進車站安檢口……你們所有的對話,一字一句,全部都告訴我了。”唐建宇目光裏,是石嬌嬌微微顫抖的肩膀。“哈啊……”石嬌嬌跪坐在小方桌邊,整個姿態都垮了下來,抬頭看著陽台拉門外,不斷撲上去的細密雨點,“嘿嘿。”石嬌嬌仰頭笑笑,兩隻手緊緊扣在一起,用指尖吸取掌心的熱量,“大火腿可真信不過。”
高高懸掛的電視,抖動的雞蛋羹,飛馳的出租車,在暮春的風裏瘋狂搖動的樹木;周佳琳的錢包,Sue的氣急敗壞,趁火打劫的出租車司機,還有一臉惶恐的店長大哥……無數混亂的畫麵飛速閃過石嬌嬌眼前,記錄著那一天,她以瘋癲的姿態傾瀉了自己都未察覺的感情。“嗬!”石嬌嬌仰著僵直的脖子,不知怎麼麵對。
唐建宇的聲音飽含著這場秋雨的水分,溫潤極了。從他的雙唇裏吐出的話語,清透得如同山澗的泉,橫穿過和石嬌嬌之間的空氣,推開兩人之間看不見的混濁阻礙,仿佛翻山越嶺而來,以巨大的速度,直衝進石嬌嬌早已被掏空的心裏。
“我愛你。”他說,“我是唐建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