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年紀大了，腸胃越來越不中用了。”靳華想著昨晚連喝兩罐冰啤酒，站在工地的廁所外麵暗自後悔。這時有一高一矮兩個工人走過來，其中一個是組織本地民工的小頭目，一見靳華，老遠就咧開嘴打招呼，“靳工，午飯吃過啦？”靳華在安全帽的掩護下翻個白眼，連聲回，“中午好中午好。”
本以為這陣寒暄結束了，哪知那小頭目有意炫耀，拉了身邊的大個子走過來，說：“這是工程師，大人物！難得能說上話，快來打個招呼！”三兩句說得靳華不好意思起來。高個男人往前一步，伸出手，穩重地說：“靳工您好，我是登記材料的老石。”靳華一聽不禁揚起臉，不動聲色地端詳著男人的眉眼，然後熱情地回握過去道：“石師傅的表格我看過，做得相當細致清楚。”同時暗想，石嬌嬌跟他爸爸還真是神似。
從廁所出來，石爸爸四處張望都沒有看見靳華的身影，小頭目隨後出來，一把拍在他肩膀上說：“看啥呢，人工程師能在廁所門口等你談心啊？”石爸爸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笑，邊走邊說：“沒想到這麼年輕，真是青年才俊！”小頭目咂了咂嘴，神氣活現地說：“他這樣一般工地上多了去了，這是小工程，看不見什麼。我往年進過一個國家基建的場子，都是國家級別的！”石爸爸聽了憨憨地笑著，連聲說“是”。
夏天服裝廠業務淡，石媽媽比丈夫更早下班，已經準備好一鍋綠豆粥，和兩三個小菜。石爸爸先洗了把澡，一坐上飯桌就喜滋滋地問：“呀，怎麼有酒燒鵝啊？這是鵝吧，還是鴨啊？”輕輕翻了下，沒有找到頭部，又問：“不是一整隻哦。”石媽媽解了圍裙坐下說：“河邊餘阿婆家的鵝，下班看見坐在廠門口，說是鵝子被摩托車撞死了，她舍不得吃。我看便宜，她一個孤老人也不容易，就買回來給你和嬌嬌加點營養。”
石爸爸咽下一口飽滿的鵝肉，嘴邊還沾著醬汁，豎起大拇指道：“我老婆真行，又會持家，燒東西又好吃！”石媽媽笑笑，道：“肉該爛了吧？我怕它不是下午死的，多煮了很久。”石爸爸點點頭，給妻子夾了塊腿子肉，說：“好爛了，你吃。對了，今天我看見工程師了。”
妻子不得要領問：“給你多發錢了？”石爸爸翻翻眼，繼續說：“沒有！再說工程師也不管發錢！”石媽媽抿嘴一笑，丈夫仍一臉認真地說： “你說奇怪不奇怪，我覺著他待我比別人親切，當時腦子裏就閃過，這登記材料的輕巧事是他派給我的！”“興許真是。”石媽媽頭都不抬敷衍道，石爸爸自己多想了一會兒，也不知想通沒有，最後就見他點點頭悶聲吃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