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頭嘩嘩地響，石爸爸洗過碗的鍋裏堆起高高的泡沫。石媽媽拿著剛收下的衣服經過，伸頭一看就忍不住埋怨道：“我終於知道石嬌嬌費洗潔精的毛病哪裏來的了！你這又浪費又不健康，都是化學物質！”石爸爸笑著撈起最後一個碗，道：“哪能連個洗潔精都用不起了！”石媽媽拍拍衣服，回到：“哎，真怕有這天呢。”“不會的。”
一隻飛鳥從屋頂路過，在天空留下淡白的痕跡。石爸爸捋掉手裏的沫子，說：“放心吧，我不會一直打零工的，肯定找個牢靠的事做。”石媽媽走到丈夫身邊拿掉他頭發上，不知從哪裏沾到的一片草屑，輕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跟從前不一樣了。”石爸爸轉頭看著妻子的眼睛，過了好久才問出口，“老婆，嬌嬌上大學的錢……還有麼？”
微風撩動著婦人耳邊的細軟頭發，輕輕撫在臉頰上癢癢的，她哀傷地回看丈夫的眼睛，輕輕地搖搖頭，“一分都沒有留。”石爸爸太陽穴突突地跳，忽然感覺肩上灼傷像複活了一樣，疼痛難當。他回過頭，看著廢水打著圈從下水孔漏下去，殘留的泡沫中間形成黑乎乎的一個洞。“年前幾個月加班多，現在你的藥也停了，存錢也快。到時候再跟朋友們挪點，虧不了丫頭的。”石媽媽輕輕拍著丈夫僵直的背，說著無比熨帖的話。
媽媽說爸爸變了，其實她自己也變了，好的糟的，夫妻間總是相互影響。
“媽媽，你說我要不要回來複習啊？”石嬌嬌坐在床上，閉著眼睛，問正在開窗戶的婦人，石媽媽一聽就忍不出笑了，斥道：“你別給我作怪，你回來還能看書啊，睡覺還差不多！”石嬌嬌長哼一聲，又一頭栽到枕頭上，終於醒了過來，說：“我真的好困好困，媽媽，你懂不懂這種困？”婦人開好窗戶，走到床邊摸著女兒的臉，輕輕說：“再堅持堅持，還有一個星期。堅持就是勝利！”然後拍拍女兒的屁股，“快起來，等會兒給爸爸把安全帽送過去，聽說不戴帽子還要扣錢呢！”
石嬌嬌打算叫上陳麗一起去給爸爸送帽子，順便免費進景區逛一逛。剛騎過拱橋的上坡路，就看見陳麗家隔壁的楊奶奶挎著一籃子什麼瓜，氣喘籲籲地坐在橋墩子上休息，“奶奶，去場部啊？”石嬌嬌甜甜地打招呼，楊奶奶擦把汗，應道：“噯，乖乖！結了幾個香瓜去賣了，給你們小娃娃買棒冰吃。”石嬌嬌也擦擦汗，無言以對，隻好敷衍地“嗯嗯啊啊”
楊奶奶搖著半卷的編織帽，說：“你去找小麗啊？別去了，不在家。”“啊？去哪啦？”“一早上一家人就去鎮上了，好像是去給小麗看對象！”石嬌嬌簡直驚呆了，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什麼？”“小娃娃年齡到咯，也要搞對象咯！”……真是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工地大門的工人簡單地問了下情況，見小姑娘漂亮又懂禮貌，臉膛黑紅的大叔心情大好，親自領著石嬌嬌往她爸爸所在的施工場地去。“老石老石，看看誰來咯！”大叔吆喝著，轉身對石嬌嬌說：“看，看見你爸爸了沒有？伸頭找呢，哈哈！”石嬌嬌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到爸爸正往這邊跑過來，頭上已經帶著安全帽了。
“啊呀，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爸爸劈頭就問，石嬌嬌舉起安全帽，回：“還不是你，媽媽叫我給你送來的。”爸爸皺眉笑起來，指著腦袋說：“你媽真是沒事找事，好不容易有個星期天，也不讓你好好睡覺！”“就是就是！”女兒趕緊連聲附和。兩人笑了一陣，爸爸就拿了帽子，趕石嬌嬌回去，“這地方又髒又吵，快點回去，告訴媽媽我中午回來跟你倆一起吃飯。”石嬌嬌看著一間間茅草頂的房子，點點頭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