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操場的路上,夏蕾問老六:“菲菲,你怎麼看愚公?”老六快步向前,倒著邊走邊說:“我本來挺感動的,愚公的堅持創造了神話,可是後來被嬌嬌給說動了,搬個家更好。”“哈哈,牆頭草!”三人笑著去排隊。
下操回來時,石嬌嬌在人群裏發現了陳麗,她跟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可人群影影綽綽叫人看不真切。老六問石嬌嬌在找什麼人,石嬌嬌沒頭沒腦地問:“你認識陳麗的新朋友常青麼?”
下晚自習那片刻,中學門口的熱鬧在黑夜裏如異色煙花一樣詭譎。校門斜對麵唯一還在營業的書店,日光燈白中泛藍的冷光,與路燈朦朧的橘色交織在一起。這光映照在十米之外的學生們身上,那裏有笑靨如花的陳麗和一個男生。
石嬌嬌從沒想過常青會是個男生,她也從沒想過彪悍如陳麗也會露出這樣羞怯的眼神。她忽然心裏一陣放鬆,如果讓麗麗如此上心的新朋友是個男生,就不算是對那時她移情夏蕾的懲罰,畢竟男生和女生是完全不一樣的。
帶著一個好消息回家跟父母分享的心情,就像在懷裏揣著隻活蹦亂跳的兔子。石嬌嬌告別陳麗後,如往常一樣在離家門口十米米左右的路口下自行車,一邊叫爸媽一邊推車。初冬的夜起著薄薄的霧,天色黑透了,沒有亮起燈光的窗戶黑洞洞的,像骷髏的眼睛,生活了七八年的房子從沒這樣讓少女心生恐懼。
石嬌嬌強迫自己打開門,而不是去服裝廠找媽媽。她有時候就這樣古怪,越是叫自己害怕的場景,越要深入其中看個究竟。石嬌嬌看不見自己瞳孔收縮,她隻感覺在這空無一物的屋子裏,有強烈的空氣流動,寒意蝕骨。
石嬌嬌聽見有人叫她,抱了抱她,然後大笑著,叫她騎車跟著自己。她全部照做了,她在震驚中隱約知道叫自己的人是至親的。後來她隨那人進了一處陌生的平房,有另一個人迎出來,倆人指著她哈哈大笑,他們拽著石嬌嬌到處走動,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直到認出平房裏所有簡陋的家具,少女才慢慢回過神來,“我搬家了。”
這件事情一直是父母的笑柄,他們老是繪聲繪色地描述石嬌嬌那時嚇掉了魂的樣子。石嬌嬌並不開心甚至是憤怒的,但或許是有了獨立房間的喜悅,或許是體諒爸媽的苦心,她乖順地接受了,父母擅自搬家的事實。
服裝廠的業務越發難做,規模一縮再縮,終於要賣掉麵積可觀的職工宿舍,即戰略精簡又周轉資金。見了世麵的爸爸說,服裝廠的興衰是市場經濟變化的正常表現。石嬌嬌和媽媽是完全不懂的,媽媽隻知道以後又多了房租和水電的開銷,要買房子的話還得更省一點,好在作為老員工她沒有被裁員。
石嬌嬌想到自己的小學,如今就在馬路對麵,她走路三分鍾就到了,可那裏再沒有老師學生,已經是一片野草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