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煊早就了解她是最愛下棋的,知道華瓊恐怕是誤會了他的意思,卻不生氣。他隻順著她的話,微微笑著,語氣裏有明顯的笑意,“自然,夫人放心,朕必不會悔棋。”
華瓊早就縮回了手指,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手心,“臣妾失禮於皇上,請皇上恕罪。”
慕煊自然不會與她計較,卻忍不住逗她,“夫人下次切不可如此魯莽行事。”
華瓊此時微微低了頭,看不見慕煊臉上的表情,隻好囁嚅著說:“臣妾謹遵陛下之命。”
心中卻有些不服氣,若不是皇上想要悔棋,她哪裏會著急的去攔皇上呢?因此又捏起剛剛的白子,落在了想好的位置。
慕煊這下再也沒有玩笑的心思了,因為,華瓊這一手實在是高明,不僅解了白子的頹勢,還將黑子的先頭部隊都引進了窮山惡水之地。任他苦思冥想,卻仍然沒有解決的辦法。
這時,慕煊才願意承認,原來衛太傅的誇讚無一絲誇大之嫌,華瓊的棋藝的確是國中上品。
他不想直接認輸,隻好胡亂落下一子,形勢卻更加不妙。他擔心在華瓊麵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惜沒有什麼妙招,隻好硬撐著又落了一子。
到底是華瓊想通了,心中那些小小的別扭此時也已經煙消雲散。又有些懊惱,自己雖可以將皇帝看成自己的兄長,隻是他自小就是順風順雨的,自己這樣一絲情麵不留本就是犯了忌諱。
她伸手將棋麵拂亂,“皇上,長夜久坐,無益身體。今日雪景正好,不如烹茶賞雪?”
慕煊知道她是在為他留麵子,心中有些複雜。他雖有些懊惱自己不能憑實力贏了華瓊,又不願華瓊因為一盤棋皺眉苦思。
華瓊如同大多數人一樣先他一步放棄了棋局,他卻又有些別樣的煩惱。因為他更想看見華瓊在他麵前不經意露出的一些家常模樣,仿佛他們本就是十分親近的兩個人。老實說,他其實是不介意下棋輸給她的。
這盤棋便在兩人各自糾結的小心思與互相揣度中過去了。陳福一向手腳利索,早已經又命人在暖閣裏布置好了紅泥小爐和新收的雪水。
華瓊便與慕煊一同在胡床兩端對坐。華瓊不喜歡丫鬟們貼身伺候,許多事情都是親手做來。而慕煊現下似乎也是這樣的習慣。
紅泥小爐燃的正旺,茶水很快便突突冒著熱氣。華瓊拿了銀杈調小了火候,才起身拎起雲邊紫壺,小心的將茶水注入慕煊的杯裏,“陛下,天氣寒涼,用了紅梅茶吧。隻是妾茶藝不精,陛下恕罪。”
慕煊端起手中小小的精致的杯子,有些怔忪,這可是她為他沏的茶呢。更何況,她沏茶的時候,廣袖微微滑落,恰好露出一截皓腕,真是奪人心魄。
“夫人切莫妄自菲薄。太傅最重茶道,夫人的茶道想來是很好的。”
“臣妾……”華瓊的臉仿若勻了胭脂似的紅了幾分,正要回答慕煊。
一個低沉的聲音卻從廊下傳來,“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裏跪著一個不容錯認的身影。
慕煊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麵色沉靜道:“晉安侯免禮。”
他的眼睛卻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看向身邊的華瓊,看著近在咫尺的華瓊一臉喜色的轉過身看向慕宏,“夫君何時到的?”
終究,還是奢望吧。慕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卻再不複剛才的清香甘甜,此刻竟是如此的苦澀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