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沒有誰比誰更好過(2 / 2)

烏七此時說話時就像是在朗誦詩文一般,語調緩慢而沉重。半個文盲的烏七裝起詩人來,竟也可以如此矯情,但藤芷煙笑不出來,因為她看到烏七眼底的淚水在打轉,水珠轉啊轉,慢慢地就成了兩個漩渦,將她吸進了烏七回憶裏的那個雪天。

烏七說:“那天是我第一次見他。他一襲黑袍立在雪地裏,寒風吹亂了他烏黑的發絲,在他那張冷漠而僵硬的臉龐上胡亂地飛舞。他肩上的黑色鬥篷飛揚起來,在他身後翻飛成了一堵佇立的牆。雪花迷亂他冷漠的雙眼,手中的劍光映襯著他那張臉愈加淡漠。他風一樣地自遠處奔來,沿途是我家幾十口人的屍首的引路,灰白的天空就看得見血珠成線,為得這蒼茫的雪天作了嫁衣,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讓我如今想起來,都會作嘔,你能想象到那是怎樣的一場滅門屠殺麼?”

烏七緩慢的語調讓她嘴裏的那部分記憶變得莊嚴而肅穆。藤芷煙看著烏七那張不停流淚的臉,半個文盲的烏七瞬間就成了大好的文藝青年,要是再憂鬱點,儼然可以成為半個林妹妹了。烏七曾經說過,她為了寫上一封能感動到她師父的情信,她學過幾個字,幾句詩。所以當談論到她師父的時候,她永遠都像個滿腹經綸的文人墨客,而一偏離她師父,她瞬間就成了文盲,這就是為何藤芷煙說她是半個文盲的緣由。

烏七繼續說:“我躲在床底下,看著他在漫天潑灑的血雨中飛奔至我爹娘麵前,劍尖的血珠子滾滾而下,大片的鮮血充斥著身後昏暗的天,漫天的緋紅任憑多大的雪都洗不幹淨,他就那麼踏著滿院的屍首與涓涓而流的血水,將我爹娘斬殺在他的劍下。我爹娘在我眼前倒下時,我看到了他墨黑如同深潭的眸子裏滿是嗜血的紅光,冷到人心底,顫顫地發寒。”

“我是恨他的,他殺了我全家幾十口人,我怎麼可能不恨他呢?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該學得一身武功,取下他的人頭,祭奠在我爹娘的墳頭上。所以我懷著報仇之心上了山,拜在他門下,可老天他娘的就這麼把我玩弄了,我愛上了他,那個殺了我全家的男人!我該恨他的,我該勤奮練武,將他斬在我劍下,一如多年前的那個雪天。可我卻戀上了他冷漠的眼,淡薄的唇,以及他周身的肅穆之氣......對我來說,於師門,他是個很盡職的師父,於仇人,他卻不是個讓人有殺念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