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待前麵的宴席散了,大太太回到屋裏,來福家的便跟她說了四姑娘屋裏窗台上那帶水的腳印的事兒。
大太太聞言,愣是把手裏的一杯茶全潑到了前衣襟子上,卻又大發雷霆,嫌銀瓶兒倒的茶太燙,抓起桌子上的茶碟子擲出去,直打中銀瓶兒的額頭,方才罷休,口中罵罵咧咧的進去換衣裳。
倒把個銀瓶兒弄的摸不著頭腦,捧著被打破皮的額頭,委屈的直掉眼淚。
“你可看清楚了,那真是腳印兒?”大太太邊換衣裳邊低聲問來福家的。
“看清楚了,濕淋淋的,肯定是腳印兒,四姑娘這陣子病懨懨的躺在炕上,那屋裏的丫頭婆子們便也懶了,窗台也不曾抹,落得厚厚的一層灰塵上頭。
這腳印子印上去,分明的清楚。”來福家的回道。
大太太禁不住打個寒噤,卻又不甘心,又問道:“別不是什麼動物的腳印子罷?老鼠貓什麼的。”
“因大奶奶討厭帶毛的東西,故大爺院子裏並不養什麼動物,再說了,若是動物的蹄印,總該分瓣才是,這個印子卻是實的。”來福家的一邊說,一邊抱住胳膊,臉上的顏色變一變。
大夫人冷笑一聲:“我還就不信了,那小賤人還敢回來,她本就是青樓賣身的,又無半個親人,死了也不過是個孤魂野鬼,也敢闖進這深宅大院裏作崇?怕不打她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太太,凡事不是絕對,就拿四姑娘這事來說,既然查明不是於小青下的毒,那又會是哪一個?她那個人雖然說嘴尖性大,好欺負人,可畢竟也不會與人結下個血海深仇,非要取她性命不可啊。”來福家的說道。
大夫人係著脖子上的暗扣,直了直眼。
四姑娘中毒這事,確是蹊蹺,到如今也沒個明確的說法,剛開始以為是於小青,可若不是得了實據,老太太也不會就這麼稀裏糊塗的就放了人,不光不追究,還將她給了二爺作侍妾。
府裏這些年也沒出過這樣的事,大太太早就把當年之事忘到了腦後。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私自處分了一個小妾,就是認真追究起來,也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不是。
“太太,可不止一個丫頭看見那白袍子女鬼,都說的有鼻子有眼,你細想想,當日那小賤人生產的時候,可不就是穿了件月白的袍子麼?府裏這些年因為老太太忌諱,可從沒人敢穿月白衣裳了,連裏麵的小衣均是一色的水紅。”來福家的添油加醋。
大太太咽口口水,伸手指理理額頭,終歸還是有些心虛害怕:“你去叫王福齊找個法術高明的法師來家作場法事罷,驅驅邪也好。”
來福家的答應著往外走,大太太卻又叫住她,吩咐道:“去回老太太的時候,別的話盡不用說,就說四姑娘病的蹊蹺,又一直不見好,所以才要找個法師回來作法,所謂病急亂投醫,料老太太也不會說什麼。”
來福家的答應著,自去回老太太請法師,剛走出門,卻見封姨娘氣急敗壞的提著裙子朝院子裏走來。
來福家的站到一邊。叫一聲姨娘。
封姨娘方才瞥見她,伸手將她拽到一邊的樹陰下,尖著嗓子問:“外麵都傳紛縷回來報仇了,可有此事?”
來福家的臉一沉,哼一聲:“我說他姨娘,她若是想報仇,還用等到今天?”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可不是過去十多年了,她也該修練成了回來大開殺戒了。”封姨娘扭著臉歎一聲。
來福家的朝地上啐兩口,冷笑道:“合著姨娘這意思,當初那件事,姨娘是一點瓜葛沒有的了?這紛縷隻找我們太太報複就夠了?”
封姨娘紅了臉,結結巴巴的道:“我並不有這麼說,當年我是參與了,可我是不讚同殺人的,將她們趕出去倒也罷了。”
“姨娘也沒救她們不是麼?後來還不是你那親兄弟封子仁將她們母女運出去丟進運河裏的?若說起來,你的罪過可比太太大多了,人可是你們封氏兄妹合夥害死的。“來福家的冷笑道。
”你!你血口噴人!“封姨娘伸手指著她,說不出別的話來,氣的嘴唇發抖。
”老二,來福家的並不有說錯話,你有什麼好生氣的,事實不就是那樣的事實麼?“不知何時,大太太操著手立在台階上,冷淡的說道。
封姨娘氣惱的跺跺腳,走上台階來,心有餘悸的說道:“好,不說誰的錯最多,單說這女鬼終於還是來報複了,我們可要怎麼辦才好?難道隻能坐以待斃麼?”